我始終保持謹慎，看著阿虎哥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由得有些不滿，我心裡很明白，若對方有心的話，這種勝券在握的時刻，往往是最危險的。
港北堤的第一道陷阱順利收網，我在指揮室裡輕輕點頭，確認了監視器上三道紅框慢慢合圍的軌跡：
Ａ隊在南堤安保假巡中，以聲波干擾捕捉到甫過探路者的夜影。Ｂ隊八號倉庫邊，隱藏式攝像頭和指紋粉末同時鎖定卸貨車廂。
Ｃ隊警局外，化身＂記者＂的便衣正面與後門雙線監控，捕獲裝甲車與不明警車調度。
一切跡象都指向敵人正按我方節奏上鉤，明明一切都是那麼順利，可我的心底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動作再快，也不如從容；誘敵再深，也敵不過多一手準備。
我的視線落在手中的手機上，螢幕中正顯示著＂零時三十分，第二階段啟動＂的幾個大字。
正當我準備按下發送時，突聞控制中心響起急促的蜂鳴——
「警戒！警戒！Ａ隊緊急！碼頭口狀況突變，發現兩支未知武裝小隊夾擊！」
畫面一轉，南堤防波堤東側，本該回撤的探路者忽然被另一道黑影包圍——對方帶著夜視儀與機關槍，提前設伏。僅幾秒，配合熟練的掃射迫使Ａ隊分散陣型，幾名同袍躲進波浪形護欄後，急報彈藥告急。
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我臉上不動聲色，卻已握緊拳頭，視線也是緊盯著行動記錄儀回傳的畫面，迅速的分析著現場的狀況。
心跳驟然加速——首個危險信號，比我想像中來得更早。
「報告！A隊請求增援，西堤探路組受阻！」
阿虎哥的眉頭當即皺緊。他收起一根點到一半的香煙，鏡片後那雙眼閃出絕望與怒火交織的光：「他們怎麼會提前知道我們在碼頭設伏？都做到這樣了，還是防不住內鬼嗎？他媽的他們到底怎麼做到的？」
我一臉平靜的開口道：「別激動，對方的反應沒問題，這很正常，畢竟一看就像是陷阱，不管如何，提防一手都算合理。」
沒有理會臉色難看的阿虎哥，我繼續分析：「那隻＂老鼠＂已經行動，顯然他不僅暗中引導我們提前暴露，還在要害處安了真槍。Ａ隊必須馬上脫困；同時，我們必須啟動D隊了。」
阿虎哥一臉詫異道：「這就是你留下Ｄ隊的用意？」
「你說呢？你以為我留他們是保家衛國的？」我冷冷地諷刺了他一句後，按下對講機開始了安排。見狀，阿虎哥一拍桌面，興奮的也準備按下對講機，興奮的喊道：「通知下去——」他手中話筒還未按下，我搶先拍掉他的手。
看到通話斷連後，我這才一臉嚴肅地厲聲提醒：「別用同頻道，之前的虧還沒吃夠嗎？給D隊重開一支專線，代號『鬣狗』，分配半數隊員，明令３０分鐘內趕赴港北堤支援！」
聽了我的喝斥後，阿虎哥一臉抱歉的道：「抱歉，我剛才有些太興奮了。」
我擺了擺手，將注意力重新放回Ａ隊的指揮上，同時出聲安慰：「沒事，先安排下去吧，我還得控制Ａ隊的行動。」
「好！」阿虎哥深吸了口氣，換了個通訊裝置後，這才重新安排起Ｄ隊的事宜。話音落下不到十秒，Ｄ隊出發信號已亮：三輛黑色ＳＵＶ尾燈劃破淩晨的沉寂，徑直駛向港口。
與此同時，Ｂ隊突擊點也發回急報——卸貨倉庫週邊突然出現數輛改裝過的裝甲卡車，車後的運貨棚架上開了射擊孔，疑似機槍的槍管緩緩伸出。他們面對的，不再是偷運的運輸隊，而是早已埋伏好的敵方小股武裝。
「注意！倉庫遭反包圍！對方手上有武裝！」
「通知Ｄ隊第二分隊前往倉庫掩護西側出入口！」我與阿虎哥幾乎異口同聲。
他汗珠滑過顴骨，指著平板螢幕：「D隊最快也要半個小時，看對方這架勢，也許趕不上！」
我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盯著螢幕好一會，這才有些緊張的開口：「未必。看對方的行動模式，或許可以帶著他們兜圈子，這段時間內，以Ｄ隊的車速，沿著外環隧道最短路徑，不用２０分鐘就能趕到。」
「你確定？」阿虎哥一臉狐疑的將視線看向正在準備的Ｄ隊分隊。
「時間上多少有點緊張，不過不是不可能，前提是我們必須打亂現在正準備接觸Ｂ隊的那群武裝隊伍。」
指揮中心大屏上，三隊火力調度圖並列閃爍：
– 紅色：Ａ隊當前包抄圈
– 橙色：Ｂ隊倉庫週邊
– 藍色：Ｄ隊支援路線
我靠近話筒，用最平靜的語氣下令：「Ａ隊立刻後撤至貨運公路，用閃光彈和震爆吸引火力，千萬不要自亂陣腳，援軍很快就到。」
說完，我便拿起另一個對講機繼續指揮道：「Ｂ隊利用原卸貨匝道製造煙幕，待D隊到位再合力反擊，千萬不要交火，全力迂迴。」
然後，我這才按下全體成員的即時耳機，認真喊話：「所有頻道注意：切勿與C隊同頻，C隊留守警局，只關注警方的試探成果。」
很快的，接收到訊息的小弟們馬上回來一聲聲的「收到」。
通話掛斷，阿虎哥靠在桌前，雙手插兜，頸背緊繃。半晌，他才吐出一聲有些嘶啞的笑：「今晚，真是驚心動魄。」
我沒有笑意，只是瞥向窗外的深夜，小聲的呢喃：「還沒結束呢，別大意。」
畢竟，警局那邊剛有些動作，甚至，我也還沒搞清楚咬上魚餌的又是哪邊的人，在情況還未明朗的狀況下，我沒有那麼樂觀。
更何況，目前才剛布置好我方的應對，能不能確保出去的小弟們平安完成任務回來，也是個未知數。
魚網張開，可餌下得再好，沒有第二道、第三道保障，就隨時可能被猛獸撕裂，我方剛才的應對說實話已經算是慢人一拍了，之後對方是不是還有其他手段，那又是另一回事。
果不其然，就在Ａ隊的撤退路徑上，一處臨近西堤補給點時，一陣急促機關槍掃射打破夜色。他們閃身跳車，躲到附近的防波堤後，用閃光彈與震撼彈同時朝著對方炸去，原本掌握的上風霎時逆轉——兩組武裝分子從南北兩面蜂湧而上。
「他們提前調換了部署！」Ａ隊小隊長帶著破碎的喇叭聲透過無線電：「總部聽到了嗎？龍哥、虎哥？請求支援，其他人跟我來！快，這裡待久了隱蔽點會暴露！」
急促的喊聲還有已經慌了神的求援內容讓我的趕到有些惱火，這就是訓練有素的隊伍跟草台班子的差別。我與阿虎哥對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急切後，我這才朝他丟了個交給我的眼神。
按下對講機後，我冷冷地開口：「給我Ｄ隊第一分隊注意！」
Ｄ隊迅速反應，越過下沉式隧道，ＳＵＶ輪胎濺起白沙。他們掛出標誌燈光，用雷射照目標座標，精確壓制來犯火力。
Ａ隊的幾道彈雨緩了口，趁亂沖出包圍圈，跳上裝甲車側舷。
與此同時，Ｂ隊的成員們此刻也從倉庫後門出擊，聯合D隊第二分隊從兩翼夾擊。
整場追擊不到五分鐘，卻如同一場風暴驟雨：前兩波入網的＂魚＂這才慌亂落網，原本氣勢如虹的伏兵瞬間崩潰。
我放鬆椅背，深吸一口氣。這落網的一刻很漂亮，卻也驚心。
螢幕裡回傳，Ａ、Ｂ兩隊成功與Ｄ隊的兩支分隊會合，並順利的按照指示控制全場，來襲的武裝分子們皆被壓制、繳械，港北堤與東區倉庫重歸寂靜。
阿虎哥看著我，眼角的褶子深了些，他低聲問：「你……怎麼安排的援軍？」
我不動聲色取下領夾麥克：「你說伏兵嗎？早就準備好了，直接藏身於港北堤下與舊倉後的廢煙囪內，只有在危急時刻才能啟動。」
他一愣，半響才回道：「這……效率，確實驚人，不過……你哪裡來的人手？」
我微微一笑：「我又沒說過我只用你的人。」
他抬頭看著我的側臉，身上那股伺機而動的火燄才完全被鎮住。夜，依舊透著冷冽。
「行動還沒結束呢，要計較還早了點。」我低聲喝道，「今晚之後，我們要收網，就一個也不能放過，剩下最後的警局，一定要盯死了。」
阿虎哥重重點頭，眼底卻多了份敬意與緊張——或許他自己也很清楚，我們目前所經歷的每一役，都是在薄冰上遊走。
夜風再度捲入門縫，將留白的虎嘯與鼠竄重疊成暗夜的序曲。魚兒入網，卻只是開始；真正的收割，才要啟動。
暫時控制住局面後，我這才稍稍放鬆了些，將身體靠在指揮中心的控制台一側，耳機裡回蕩著Ａ隊、Ｂ隊和Ｃ隊的緊急回報。
燈光投在我的臉上，目光卻落在最左邊的一排紅色座標上：
港北堤 南堤口 Ａ隊狀況不穩
東區８倉 北側鐵欄 Ｂ隊遭遇伏兵
第六分局 前廣場 Ｃ隊試探成功
這三個地點，本該是誘餌佈置最完美的陷阱。按理說，今晚的失常只是小概率，可現實卻像是一場接一場的雪崩。
緊急的喊聲再次傳來，Ａ隊小隊長的聲音在耳機裡有些顫抖：「全體注意，南堤口遭到重機槍壓制！彈夾即將見底，哨兵已傷！」
我點頭，雙手已然沒有剛才初聽見意外狀況時的顫抖，輕輕按下對講機中的增援號令：「Ｄ隊第一分隊散開，繞到北側補給路線緊急插入，掩護Ａ隊後撤至港區入口。第二分隊跟Ｂ隊一起行動，向預定撤離方向有序撤退。」
那一刻，我的聲音比平常更低——低得就像沒有情感的機器人，能無視掉所有緊張和恐懼。
我很清楚，這時候如果跟著這群白癡一起大吼大叫，或者表現急躁，那他們只會更加混亂，所以，我必須穩住。
指揮中心的寂靜被四分鐘後的機器隆隆震動打破：Ｄ隊的第一小隊成員們的車快速衝出，底盤碾過防波堤的碎石，瞬間切入攔截Ａ隊的包圍圈裡。高倍夜視鏡裡，他們手中的武裝就像利刃，從夜色深處劃出一道道威懾的火光。
很快的，在行動記錄儀的畫面經過一番混亂後，對講機的通話被打開了。
「敵火收斂！Ａ隊撤離成功！」小周急促地在我耳邊回報，數據屏幕上，紅點迅速退至安全區。
我沒有揚眉，只有心裡輕輕劃過一絲「很好」。但Ａ隊尚未穩住，倉庫那頭的情況也在同一刻達到臨界：
「Ｂ－Ｗ８，倉庫北側鐵欄遭遇裝甲卡車伏擊，兩組保安人員倒地！」Ｂ隊隊員的聲音透過手持攝影機的雜音傳來，遠處機槍聲和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
我再次沉著指揮：「Ｄ隊二號分隊立即突進，沿東倉後巷掩護Ｂ隊脫困。Ｂ隊成員請馬上撤離，不要戀戰，我這裡會安排人手與Ｄ隊會合，構成合圍反擊。」
阿虎哥捏緊拳頭，但仍安分聆聽，不敢多言。他知道，這不是夾在夾縫裡的被動保守，而是必須以更快的節奏、更多的佈局壓制敵人。
不到三分鐘，Ｄ隊第二分隊的車隊從東倉後巷殺出，他們將機槍架在車頂，車輪飛速碾過地面碎石，帶起一道道灰塵。遠處的卡車還未迴轉過來，已被左右兩路夾擊，火力如劍雨覆蓋，瞬間將戰線拉平。
「Ｂ隊，掩護後撤！」我在對講機柔聲下令，卻讓所有聽到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從容的底氣。
透過畫面，Ｂ隊三名受困成員在後巷亂流中虎口逃生，他們拉開煙霧掩護，挾帶著飛濺的火星閃避了壓抑子彈的呼嘯。然後一聲令下，他們迎上前來營救的Ｄ隊。
兩隊會合之後，一反最開始的被動，轉為積極應戰，那幫早已設伏的武裝分子才看清：眼前敵人不是預想中的獵物，而是一支會毀滅一切的移動堡壘。機槍無處安放，手榴彈在還未扔出就被我方的火力掃過。
「港北堤和東倉，同步收網。」我輕吐一口氣，如同結束了一場調度演習。
指揮中心裡只剩下螢幕上滾動的綠色字體：
Ａ隊撤離成功——零點三十七分
Ｂ隊脫困歸隊——零點四十八分
完整的三支陷阱理應在三十分鐘內同時合攏，但意外的伏兵卻把節奏撕成縫隙。好在，我早已安排Ｄ隊提前埋伏，最終功成。
跟他們確認完狀態後，我才把目光轉向指揮桌上的第三張紙條：「圍攻第六分局，實現路線——零點一十分開始試探。」
阿虎哥一瞬間松了口氣，握了握拳：「這下穩了？」
我點點頭，轉過身去，將手套輕輕抽扯至腕間，動作如同儀式般莊重：「最關鍵的一擊，才要開始。Ｃ隊前面也僅是試探，真正的陷阱要在警局前廣場——也就是最後一個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