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勾勾地盯著手上的香草冰淇淋,在大太陽下,冰淇淋融化流得我滿手都是。
但這不是令我困擾的主因。
甜筒裡呈液狀的冰淇淋,中央處有一個在動的東西;我花了很多時間確認自己應該沒有吃到蟲子,而那東西似乎在融化的冰淇淋裡頭掙扎。
我冒了許多汗,也不知是因為天氣太熱亦或眼前的景象令我太震懾,我懷疑自己眼花了,因為那個在動的物體,看起來……像個人!
他扭動著他小小的身軀,雙手伸出水面(其實是冰淇淋面)不停拍打著,似乎很痛苦地,嘴上不知道說會些什麼,我完全聽不到聲音。
突然間想起一個一模一樣的畫面,那是去年夏天全家一起去海邊玩時,姪子溺水的畫面。
而現在這個小人就跟當時的姪子,動作、表情都一樣。
噢!天啊!所以他溺冰淇淋了!?
我感到自己開始心悸,最近發現吃洋芋片會使我心悸,難道現在連冰淇淋也會讓我心悸了嗎?
過了約五秒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伸出顫抖的右手食指靠近他,我那狂跳的心臟讓我的手抖得更厲害。
人在面對未知的恐懼時,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我聽說大多數的人會腦袋空白,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大概會選擇假裝沒發生過,或是選擇逃避。
腦袋空白、無法接受眼前事實,我都有了。
而現在我卻願意把手指靠向他,是我不夠害怕嗎?或是救人心切?
還沒調整好緊張的情緒,就看見小人雙手搭在了我的手指上。
大概是太輕了,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不敢動,深怕他掉了,但又難以止住心悸引發的手震。
到他整個身軀上了我的右手食指,我才發現,他是裸體的,而且,他是男的!
當然我是幾乎將臉整個湊上去了才看得清楚,畢竟他太小了。
我拿著冰淇淋的左手像是如釋重負般地鬆開,冰淇淋無情地跌落在發燙地柏油路上。
我立刻將空出的左手攤開,讓他可以爬到更大面積的地方。
小人似乎讀懂的意思,然後……嗯,他當然是用走的,畢竟他是人?他走到了我的左手掌中央。
突然一陣風吹過,我下意識地用右手蓋住左手掌雙手中間留下縫隙,深怕這麼小的他就這麼被風吹走了。
待風靜止,我緩緩地打開雙手,看到那個小人蹲坐著,手抱著頭,看起來可憐可憐的。
突然有一群穿著高中制服的女生邊聊天邊走進原本只有我(以及小人)的巷子裡;我無法丟下小人,但我不想被當怪人;於是我再度蓋上雙手將小人保護好,走回我那不遠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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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是一個人住。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地先把他放在桌上,接著趕緊拿出空置的塑膠保鮮盒。
我讓他再度走到我的手掌上,再讓他「降落」在那空盪盪的保鮮盒裡。
小人找了一個地方盤腿坐下。
空氣沈默了好一陣子,我鼓起勇氣開口:「你……會說話嗎?」
這是很重要的問題,我要確認自己即將可能會想要養的是人還是寵物。
保鮮盒內傳出微弱的聲音,是小人在對我說話;我說我聽不到,聲音太小了;小人雙手放在嘴邊,看似對我喊著,但我還是聽不到。
靈機一動,拿了一張A4紙,製作了一個電話筒;小時候大家會拿兩個紙杯,用一條棉線串起來製作,但家裡沒有紙杯,我便隨便拿一張A4紙自製;我的手藝從小就很差,在製作小人方的電話筒時讓我吃了不少苦頭,畢竟作迷你版的電話筒這功夫實在太精細了;雖然到最後還是做不了太小,立起來大概到小人的肩膀,但至少不會壓垮他。
家裡也沒有棉線,我找到了一件自己脫線的上衣,硬是扯了一段長度下來。
做好後,既緊張又期待地,把大話筒放在耳邊,等著小人對著小的話筒說話;小人看看我,也把話筒拿到耳邊;原來他不會用話筒。小話筒對他來說有點大,他拿得很吃力,樣子挺滑稽。
我比手畫腳地指引他對著話筒說話。
接著就看他把話筒放在保鮮盒底,原以為他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正想繼續說明時,小人他趴了下來,臉對著話筒;我這才知道他準備要講話了,我趕緊拿起話筒放在耳邊。
「嗚—喂—」話筒傳來的清晰的聲音,成功了!但,嗚喂是什麼?
我對著我手上的話筒準備說話,小人立刻換了個姿勢,讓耳朵靠近小話筒。
「你會說中文嗎?」我不太確定自己的聲音傳到他那邊會不會變得太大聲,所以我盡量放輕說話。
「咦—哈—喂—」
看來,我們語言不同,這讓我有點沮喪。
不過,我立刻就想到了一個瘋狂的點子。
我從書桌抽屜拿出以前上實驗課用的放大鏡,走回保鮮盒前放在小人與我的視線之間。
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深邃且無辜的大眼、高挺的鼻子、微微上翹的嘴、壯碩的身體、下面……
噢!不!我忘記他沒穿衣服了!
我實在沒有這麼小的衣服,我是說,連紙娃娃都沒有做這麼小的版本。
我抽了一張衛生紙,剪成一小塊長條形給他,讓他可以圍著自己的下半身。
我用放大鏡盯著他看,他用衛生紙遮好下半身後,對著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原本的大眼睛被瞇成兩條線,小嘴呈現一個完美的露齒笑;我突然覺得這小人有點帥,這讓我覺得自己瘋了,我才不會對一個這麼小的東西有興趣。
接著小人用話筒說了幾句話,我告訴他我聽不懂,並告訴他我想學會他的語言;是的,這就是我拿放大鏡的目的。
當然,這也花了我不少時間比手畫腳讓他明白;我透過放大鏡看到他興奮的表情,那雙大眼都發亮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