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熙走出醫院,晚風裡仍殘著消毒水味。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坤寅的追問與冷靜的分析還縈繞著,像針頭般一點一點扎進腦海。
—師兄,雖然各種證據顯示你很正常,但我擔心,有可能是人格解離症。
坤寅的聲音在雨熙腦內迴響,響得令雨熙感到無助,好好的當個社畜,怎麼就當出病來了?才轉過街角,一個身影猛地撞上來。力道之大讓雨熙身子一晃,肌肉記憶讓雨熙下意識擺出格擋架勢。正打算臭罵那個不長眼的傢伙,但抬眼的瞬間卻愣在當場。
是羽蘿。
林羽蘿。
那個因為雨熙住院而被放鴿子的模特兒。
羽蘿魂不守舍,也沒在看路,整個人神情渙散,眼睛裡布滿紅絲,妝容也有些花了,像是剛哭過。撞到雨熙時,她才猛然一震,回過神來。
「……雨熙?」
羽蘿聲音沙啞,帶著不敢確信。
雨熙怔著,下一瞬便看清她手裡死死攥著的手機。螢幕停在某張照片上:一男二女摟抱在昏暗的酒吧裡,笑得曖昧。那是羽蘿的男友。那畫面反射在雨熙眼裡,讓他心底一沉。
他伸手想扶她,可羽蘿一開始還推拒,眼裡滿是慌亂與委屈。兩人在夜色裡對峙,街燈光從斑駁的葉隙間落下,把他們影子拉得極長。但羽蘿整天沒有進食、低血糖發作,就像根被雨打濕的羽毛,搖搖欲墜。她最後勉強讓雨熙輕輕扶著她的手肘。
「你前幾天怎麼了?為什麼放我鴿子?」
羽蘿的眼神空著,沒有怒意、沒有責備、沒有怨懟,只是想問個原因
愧意狠狠掠過雨熙心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約,我工作出了意外,在醫院昏了幾天才醒,根本沒能回你訊息。』
「那現在呢?這麼多天都不回訊息?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羽蘿的聲音像是被壓到最細的弦,就快斷掉。
『知道。但我才好不容易出院第二天,又被迫送回醫院了。妳看—』
雨熙苦笑,捲起袖子,露出手肘上拆掉點滴針頭的包紮痕跡。
「錯怪你了,我…我很」
羽蘿終於撐不住低血糖帶來的眩暈感,索性原地蹲下去,背靠著冷硬的牆角。雨熙也隨之坐下,與她並肩坐在街邊,夜風帶著淡淡的潮氣拂過。
『手機的畫面……發生什麼了?』
雨熙的聲音很輕。
羽蘿兩手抱著膝,指尖仍死死扣著那支手機,螢幕的冷光在她眼淚上反射得刺眼。雨熙安靜地看著她,沒有繼續逼問。只是從外套口袋裡抽出一包紙巾,輕輕放到她手邊。
「拿著。」
他語氣平平,像是隨口的吩咐,又像怕她逞強,不給她拒絕的空隙。
羽蘿怔怔地抬眼,眼淚還在滾,伸手接了紙巾、吸了吸鼻子。
雨熙彷彿沒看見她的淚痕,只輕聲接著說:
『我最重要的合作夥伴兼謬思女神有個過敏鼻子,看來,那手機上的照片很髒。』
知道羽蘿過敏是真的,身上總有紙巾是宜祈和羽蘿養出來的習慣也是真的,但實話是:『我知道妳在哭,但我替你圓著。』
羽蘿的喉嚨動了動,差點哭笑不得,卻因這句話更止不住。她低頭胡亂擦著,肩膀一抖一抖,像散了架。
雨熙看著,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坐在她身旁,把沉默當作陪伴。
『下次再約?』他問。
「下次再約」她答。
羽蘿的眼神沒有對焦在他的臉,而是落在紙巾上,車燈如流光在兩人面前飛過
「女朋友呢?怎麼沒陪你?」
『追花季去了,畢竟一期一會』
「嗯,就像我們」
『是,就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