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轟!!!
整個漁村被血潮吞沒。海面翻騰如同地獄的裂口,無數觸手在夜空下交纏,拉扯著碎裂的房屋、哀嚎的亡魂。天空血紅,月亮被黑霧遮蔽,像一顆垂死的瞳孔,俯視著這場祭典。
蘇芷珊被浪狠狠拋到石階上,咳出一口鮮血。
她幾乎無法呼吸,卻仍本能地伸手去抓——
「……承澤!」
浪潮之中,她看見他。
林承澤的身影被觸手高高吊起,胸口鮮血奔流,像祭品一樣懸掛在祭壇殘骸上。
他的眼神已經渙散,但嘴唇仍在顫動。
蘇芷珊幾乎要衝上去,卻被下一波血浪掀翻。
耳邊響起無數低語,像亡靈的合唱:
——「第八人……已選定……」
——「血……是鎖……魂……是鍵……」
她掙扎著抬頭,眼淚與血水模糊了視線。
林承澤的血正沿著觸手流下,滴進海中。
海面驟然震盪!
那血液,如同鑰匙,將某個隱藏在海底的巨大封印徹底喚醒。
「承澤!」蘇芷珊尖叫,聲音卻被風浪吞沒。
忽然,一股劇烈的寒意鑽進她體內。
腦海深處,一道熟悉卻不屬於她的聲音響起:
——「不要讓他白死。」
她全身猛地一震。那是婉清的聲音。
二十年前的受害者,如今透過靈魂殘響附著在她身上。
「你……你想我怎麼辦!」她瘋狂喊著,淚水混雜著血水流下。
——「進入……海底……看清真相……」
下一刻,蘇芷珊的眼睛猝然泛白。
她的意識像被一股力量強行拉扯,整個人跌入無邊黑暗。
耳邊是水聲,身體被壓得快要窒息。
可在這壓迫感之中,她看見了——
海底,竟堆積著無數屍骸!
那些骸骨並非單純沉屍,而是依照某種規律堆疊,形成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血骨祭壇」。
骸骨之間仍殘留著哀嚎,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視。
而在祭壇深處,一顆龐大的「心臟」正緩慢跳動。
那不是人類的心臟,而是「黑潮」本身的核心。
每一次跳動,整個海面都隨之震顫。
每一次跳動,都有無數靈魂被壓榨成哭聲。
蘇芷珊全身發抖,胸口像被撕裂。
她明白了——這場「黑潮祭」的真相。
不僅僅是要封印怪物,而是要用血與魂「餵養」祂,讓祂不至於甦醒。
真正的可怕是——
他們所謂的「封印」,從來只是延緩,從來不是根除!
「終於……你也看到了吧。」
耳邊響起低沉沙啞的聲音。
蘇芷珊猛地轉頭,看見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
是那名祭司。
他被觸手撕裂,卻不知為何靈魂殘存,半透明地漂浮在海底。
「黑潮……不是神,也不是鬼……」
「祂是深淵本身的意志。」
他的聲音帶著癲狂,也帶著某種悲哀。
「我們這些人……不過是世世代代的『鑰匙』。只要活人被選中……封印才能延續……」
蘇芷珊渾身冰冷,牙齒打顫。
「那承澤……他……」
祭司扯動嘴角,露出近乎慘烈的笑容。
「他已經……替妳死了。」
「可別忘了,黑潮永遠……會再度選人。」
說完,他的靈魂徹底崩解,被無形的水壓碾碎。
蘇芷珊捂住嘴,眼淚瘋狂湧出。
她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烈撕裂感,像是有什麼力量要從她靈魂裡掏空。
「不……不要……!」
然而,她卻清楚感受到——
黑潮,正在將下一個目光投向她。
嘶——嘶——
浪濤聲中,忽然傳來另一道低語。
「……走……快走……」
蘇芷珊猛然睜眼,視線模糊卻看見了——
林承澤!
他的身影在海水中若隱若現,胸口血洞驚心,但眼神依舊堅毅。
他伸手,似乎想把她推出這片深淵。
「承澤!」她幾乎要瘋了,手拼命伸向他。
「快走……」他的唇形在水中顫動,血泡飄散。
「不!我要救你!」
「這不是妳能承受的……」
「我……就是鎖。」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意志卻如鋼鐵般堅定。
「替我……活下去……」
轟!!!
黑潮的巨眼再次張開,血光照亮整片海域。
無數觸手撲向蘇芷珊,她的靈魂幾乎要被撕裂。
就在這一瞬間,林承澤忽然衝上去,用殘破的身軀纏住那些觸手!
「走啊——!」
他的吼聲震耳欲聾,震碎了她的心。
下一秒,觸手貫穿了他的身體,無數黑血爆裂。
他的靈魂化作一道炙熱的白光,狠狠撞擊黑潮的核心!
轟————!!!
整片海域猶如天崩地裂。
血水狂湧,亡魂嘶吼,黑潮的巨眼劇烈收縮。
蘇芷珊被光芒推送,身體猛地被拋出海面!
「啊——!」她狠狠摔在礁岩上,喉嚨幾乎吐出鮮血。
回頭望去——
海面掀起了百米高的血牆,中心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像是有人以靈魂為火,將深淵強行點燃!
那是承澤。
「不——!」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聲音在暴風雨中顫抖。
血浪瘋狂咆哮,卻在白光中逐漸崩解。
巨眼掙扎扭曲,最後發出刺耳的悲鳴,緩緩沉入深淵。
世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蘇芷珊全身顫抖,淚水模糊。
她雙手死死抓著胸口,卻只感受到——
心,被撕裂的空洞。
天色漸亮。
漁村,已經被海浪徹底摧毀。
只剩斷壁殘垣,空氣裡滿是腥鹹與血腥混合的氣味。
蘇芷珊踉蹌著走在殘骸之間,渾身是血,眼神空洞。
她感覺自己像是唯一倖存的人,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活下來了。
在她腦海裡,仍迴盪著那最後的聲音——
「替我……活下去……」
她跪倒在地,崩潰大哭。
然而,沒有人能回答她。
風聲裡,海潮再次拍打岸邊。
只是,那聲音,不再是浪。
而像是……低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