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啊、哈啊……雖然還是有點喘，但總覺得好像沒有以前那麼累了？」
雖然這次的體驗感跟預期的不太一樣，但自從有了這孩子之後，我感到自己近來整個人都在經歷一場「版本更新」。
絕對不是越改越爛的那種，而是真正煥然一新的升級。
那麼，這孩子究竟是如何幫助我升級的呢？大致如下：
「體能升級」：沒有刻意運動健身，光是有了這孩子，肌力和體力就增強了。
「體態升級」：沒有刻意減肥，光是有了這孩子，體重就下降了。
「技能升級」：為了防止雜物傷害到這孩子，或被這孩子傷害，我學會了收納。
「精神升級」：由於體能、體態、技能的強化，連帶讓我變得更自信有活力。
這絕對不是什麼顧孩顧到崩潰而強顏歡笑的反話！
不然瞧瞧之前那個舊版的我，光是爬個三層樓梯就發喘，東西堆得滿桌都是，只不過到樓下拿個包裹或外送，就判定自己當天已完成「出門」任務——理由是有換掉在家穿的破衣服，以及有遇到其他人類。
如今，為了遵守與這孩子的約定，說好要常常帶她去找哥哥，所以都有好好地走在街道上，這樣的我確實是「更好的版本」對吧？
好得無庸置疑。
「天氣開始熱起來了呢……」
快步走在溫暖的陽光下，額頭上滲出了一些汗珠。我一手抹去幾乎要流到臉頰上的汗水，仰望天空同時也揚起了嘴角。太陽雖大，卻是連續一週濕冷陰雨後總算綻放出的光芒，也難怪這孩子會那麼迫不及待要出門了。
「欸——等等，別突然加速啊！」拐了個彎後，那孩子像是突然按下衝刺鍵般，一個猛勁地拉著我往上直衝。
從此處開始，明顯看得出前方路段是向上傾斜的，一條長長長到不行的上坡道。
而坡道的盡頭，就是她哥哥居住的地方。
「呼、呼……這個大坡道關卡過了那麼多次，我還以為差不多習慣了……」
「沒想到那孩子可以自己下來走路後，難度反而更高了。」我喘著氣，看著她的小小背影無奈地碎念著。
之前必須抱著她走的時候還嫌手痠，結果現在為了配合她的步調反而走得更累。不過嘛……我略為揚起下巴，望著那一步步踏出輕快步伐的小腳，在坡度的仰角下顯得分外可愛，看著看著疲勞值就降低了。
果然，可愛就是正義。
那孩子帶給我的體驗完全超乎預期，剛帶她回家時還以為跟之前一樣是放置療癒型，沒想到這次居然強制綁定居家運動兼街頭冒險。本以為帶她去找哥哥的次數是以月計算，結果一直被她拗，拗到一週至少一次，連日好天氣時偶爾會到兩、三次，甚至——
「起碼也讓我週休二日吧！」當她連續第六天吵著要出門時，為了阻止出門這件事演變成「每日任務」，我終於忍不住發出抗議。只見她歪著頭，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滿臉無辜地盯著我，我停頓了一下，接著改口：
「不對，週休三日才符合人性，不能再少了！」
不出所料，那孩子把那句話解讀成「一週可以出門四次」。
後來我只能把「帶她出門」這件事轉念成是運動，有時遇到天氣不好，或是她自己懶得出門，所以實際上也沒有真的到一週四次那麼頻繁。
不過剛開始時，我仍然非常不適應，每一步都走得懊悔不已，勉強踏出發軟的雙腿，邊走邊在心中發誓下次絕對不要那麼容易妥協。
誰理她站在電腦旁露出無辜可愛的眼神盯著我不放；誰管她在家裡走來走去，用稚嫩可愛的嗓音發出哀哀叫；誰在乎她對家中所有能出手和不能出手的東西都出手——我絕不心軟！
「齁！怎麼可以那麼可愛啦！」
每當看到那對兄妹相會時互動的可愛樣，那雀躍的小腳步、興高采烈的小臉、相親相愛的蹭蹭……好喔，我的心終究還是變得跟我的腿一樣軟。
「呼……哈啊……等等一定要來杯……冰咖啡配……丹麥麵包……哈啊、哈啊……」被那孩子拉著衝上一大段斜坡後，我終於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滿腦子都是食物和冰涼飲料。
大概察覺到我的腳步明顯吃力，坡度也越來越陡，那孩子終於不再拉著我跑，轉而放慢下來走在人行道上，左看右看了一會兒，然後就跳上步道旁的花壇。
這裡的花壇沿著坡度呈階梯狀排列，每三階為一段，那孩子一跳上去後彷彿發現了什麼新玩法，再也不肯走回人行道了。她走完一段花壇，跳回路面，接著快步向前，又一腳跳上下一段花壇，就這樣高高低低地往上坡前進，一路通關，樂此不疲。我從旁邊看過去，簡直像在玩一款現實版的橫向捲軸遊戲。
平常和哥哥會合的地方，是在這條坡道上一間位於交叉口處的烘焙屋，那間店也是我從排斥爬坡到逐漸適應，甚至還開始有些期待的原因之一。
那間叫做「彩果菓烘焙屋」，雖然只是間平價小店，卻吃得出老闆在製作上十分用心。像是上次吃到的蘋果丹麥麵包，和常見的鬆脆麵包體不太一樣，是略帶嚼勁的口感。表面還撒了一層薄薄的砂糖，一咬下去酥酥脆脆的，散發出又香又甜的焦糖味，咬開後露出甜中微酸的蘋果內餡，果香和奶油完美融合，再配上一口黑咖啡，啊！真是……
「哇！好香喔！」正當我沉浸在回味之中時，空氣中也恰巧傳來了陣陣剛出爐的烘焙甜香。
「剛好遇到出爐也太巧了。」這香味簡直就像加了AR實境，令我不禁加快前進的腳步。
「咦？哥哥呢？」
走到可以瞧見烘焙屋時，交叉口卻空蕩蕩的，我疑惑了起來。
平常哥哥總會提前站在那裡等，只要遠遠看到我們的身影就會馬上奔過來。今天卻不見蹤影，只看見一名老太太神色匆忙地推開店門，邁開腳步直往朝山坡上走去。
「嗯？那位好像是『綠貓眼庭院』的老闆？」本想追上去向她打聽哥哥的位置，但她移動速度飛快，等我走到烘焙坊前時，早已被拉開一大段距離，真不愧是長年習慣走坡道的居民，腳力完全不像有6、70歲的年紀。
我停下腳步四處張望，想確認一下哥哥是否在附近，但那孩子卻毫不遲疑地直拉著我要繼續往上走。
「等等，沒看到哥哥耶，我去店裡問一下吧？」我拉住那孩子說道。
其實我想進去還有另一個關鍵理由——店內櫃架上陳列著我沒看過的新麵包，正透過櫥窗一塊塊金黃酥脆地誘惑我，只見店門外的立式黑板寫道：
【季節限定新品】
濃郁果香鳳梨丹麥麵包
每日限量新鮮出爐！
我順勢抬頭望向二樓的陽台內用區，嗯！還有空位。那鳳梨丹麥麵包的內餡不知道是偏清爽的鮮果感，還是土鳳梨酥那種濃厚熟甜風呢？我整個腦海裡都是鳳梨味，一隻手也不自覺地握上了店門手把，然而另一隻手卻瞬間傳來了一股強勁拉扯感——那孩子堅持要繼續往上走。
「我進去問一下就好。」
「不～要～」
「不要嗎？所以你知道哥哥在哪裡？」
那孩子又扯了我一下，示意就是要往上走。
「唉，好吧，那至少讓我買個麵包吧？」
不說還好，一說她扯得更緊了，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僵持不下，她堅持要往上走，我堅持要買個麵包，就這樣卡在半路不上不下時，從上坡處傳來了一個爽朗的招呼聲：
「嗨！小玫～」
說話的是一位騎單車的男子，我算是認識他，名叫陶萊，也是坡上的居民。他正一手抓著單車手把，一手朝著那孩子揮手：
「我剛剛才和布萊聊到你耶，真巧。」接著也對我笑著點頭示意。
陶萊在斜坡上還這樣單手騎車，讓我看得有點不安，不過他一副駕馭就輕的模樣，車速也不快，也有戴單車帽——才這麼想的時候，就聽到他發出一陣慌亂的喔喔喔叫，似乎是因為前輪擦到路上一塊小石子而抖了一下，車子瞬間失去平衡。
只見陶萊連忙雙手握在手把上企圖穩住，但整台車仍不受控地往旁邊一個傾倒。好在他一腳落地得快，沒有摔倒，不過放在車籃中的一個大鐵罐卻因此掉落，並順勢往下坡滾去。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發出了鏗啷鏗啷的細碎金屬脆響，一路滾到撞上遠方的花壇才「鏗！」地一聲停下來，還嚇到了一位路人。
鐵罐的蓋子因衝擊而彈開，裡頭撒出了一些小東西，但太遠了我看不清楚是什麼。
「唉呀，看來那些東西比我還迫不及待呢。」陶萊笑笑地看著滾下坡的東西，完全不急著去撿，只是彎腰摸了摸自己的腳踝，苦笑著說：「還好有穿護踝，看來昨天果然喝多了，有點宿醉，平衡感不太行呢。」
我在心裡默默喊道：有沒有宿醉根本不是重點吧！但覺得自己跟陶萊還沒有熟到可以吐槽，所以只簡單地關心了幾句，接著就順便問：
「對了，你知道她哥現在在哪裡嗎？」
「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開會了吧。」
「開會？」這出乎意料的回答令我不禁失笑，還笑到有點破音：
「哈？那些小傢伙是能開什麼會？」
「別看他們那樣，訴求可不少喔～」陶萊聳了聳肩，嘴角微翹地說著。
啥訴求？我聽了好奇心瞬間滿格，迫不及待想追問下去，此時整個人卻突然往側前方猛地踉蹌了一下——那孩子又使勁地用力扯了我好大一把。
「玫，你幹嘛啦？」我重新站好後扶了扶眼鏡，愣愣地看著那孩子，驚訝她那麼小一個居然能爆發出那種力量！
「那你知道他們是在哪裡開會嗎？」我問陶萊。
「小玫不就是要帶你過去嗎？」陶萊看向那孩子說：「對吧？小玫你知道咖啡店在哪裡吧？」
那孩子回頭「喵——」地長應了一聲，陶萊點了點頭，接著那孩子又繼續拉扯。
為了拉我跟她走，不惜讓自己小小的身軀也同步承受那樣的拉扯力道，這份堅持該說是倔強還是有毅力呢？不管是哪種，都讓我覺得這孩子真不簡單，只好半信半疑地跟著踏出腳步。
「拜拜～」陶萊坐回單車上，轉身向我們揮手道別，然後邊點頭邊揚起笑容說：
「小玫，你看起來真的很好吃耶！」
陶萊說完後，便一溜煙地騎下去了。
(待續)
小說創作專題：《綠貓眼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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