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落在另一條空曠的道路上時,車身還在微微顫動,輪胎與地面摩擦的焦糊味混著夜風灌進車裡。楚婉汝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泛白,呼吸卻依舊平穩,像是早已習慣這種生死邊緣的駕駛節奏。
我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視線卻在後視鏡與側窗之間來回切換。
後方的街道空空蕩蕩,沒有車燈追來,但我心裡很清楚——這種安靜只是表象。「呼……」她輕吐了口氣道:「搞定。」
「別放鬆。」我低聲提醒:「沒那麼簡單,他們不會就這麼放棄。」
楚婉汝輕哼一聲,沒有回應,卻在下一個路口猛地打方向,將車駛入一條僅容一車通過的側巷。兩側的牆壁在車燈下飛快掠過,像是兩道夾擊而來的黑影。
「你想繞路?」我問。
「測試。」她的眼神專注的看著前方:「如果跟你說的一樣,後面還有人的話,他們會被迫加速追進來,或者提前佈點堵我們。」
我點點頭,手卻已經伸向座椅下方,確認霰彈槍的彈倉是否填滿。金屬的冰涼感讓我的神經再次繃緊。
巷道盡頭是一個T字路口,左邊是通往市區的主幹道,右邊則是通往舊工業區的破敗道路。楚婉汝沒有猶豫,直接向右打方向盤。
「不走主幹道?」我挑眉。
「沒意義,我們目標太明顯了。」她的語氣像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我們需要的是機會。」
「行。」楚婉汝的判斷很正確,所以我簡短的回了聲,就當作是同意了。
車子駛入工業區的瞬間,四周的燈光驟然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廢棄廠房的黑影和偶爾閃爍的路燈。這裡的空氣帶著金屬與油污的味道,像是被遺忘的角落。
我正準備開口,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低沉的引擎聲。那聲音不急不緩,卻像是野獸在黑暗中逼近。
「是他們?」楚婉汝的臉上有詫異,也有些許理所當然。
「應該是。」我點了點頭,然後壓低聲音:「三點鐘方向。」
楚婉汝的眼神一沉,腳下油門微微加重,車速再次上提。
「距離?」她問。
「大約四百公尺,不過他們的速度還在提升,大概很快會縮短。」我盯著後視鏡,捕捉到那對車燈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像是死死咬住獵物的眼睛。
「他們應該是在試探。」楚婉汝冷笑。
對開車這部分我實在是不怎麼了解,所以只能傻楞楞的反問:「試探什麼。」
她的臉上多了點認真:「當然是我們的底限,他們想逼我們犯錯。」
「懂了。」我點了點頭,將霰彈槍放在膝上,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的短刀。這種距離下,槍是主力,刀是保險。
前方的道路忽然分岔,左邊是筆直的下坡,右邊則是一條蜿蜒的上坡路。楚婉汝選擇了右邊。
「為什麼選這邊?」出於對楚婉汝的些許不信任,我特意詢問道。
一是為了試探,二是為了判斷與分析,只要一有不對,我該面對的就是後面的追兵加上身邊的楚婉汝。
對!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對身邊這個女人有著懷疑,不過對此我也沒有一個好的解決方式,只能一個一個慢慢試探了。
「上坡視野短,彎多,他們的速度優勢發揮不出來。」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像是在下棋。
「嗯。」隨口應了一聲後,我便自顧自地開始檢查起裝備來。
說是檢查,也無非就是在腦中復盤一遍能做的事情罷了,不然,以我一個剛上高中的小屁孩,能對一把國外偷渡進來的霰彈槍做什麼?剛拿道槍的當下能打個幾發都算是表現優異了好吧!
車子在坡道上急速轉彎,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鳴聲在夜裡格外刺耳。後方的車燈時隱時現,顯然在彎道中被迫減速。
「還有一公里,有個廢棄的貨櫃場。」楚婉汝忽然開口:「那裡地形複雜,我們可以甩掉他們。」
「你對那邊熟悉嗎?」我好奇的追問道。
「一般般。」她苦笑著解釋:「我小時候去過幾次,不過很久之前就被政府轉移了,現在大多都是舊倉儲,我對那邊的印象也剩下模糊的記憶,還能知道路線跟大致格局就是極限了。」
解釋完,她便開始介紹起她還有印象的部分格局,這讓我多留了個心眼。
「知道了。」我點點頭,腦中已經開始構思可能的路線與掩體位置。
貨櫃場的入口是一道半開的鐵門,鏽跡斑斑。楚婉汝沒有減速,直接將車身側滑著擠了進去。鐵門在車尾劃出刺耳的金屬聲,火花四濺。
「右邊第三排有個死巷。」她一邊報路,一邊猛打方向盤,讓越野車在貨櫃之間穿梭。
我透過後視鏡看到追擊的車也衝了進來,但在第一個急轉彎時差點撞上貨櫃,顯然對這裡的地形不熟。
「停車。」我忽然開口。
楚婉汝一愣,但還是照做。車子剛停穩,我已經推門下車,躲進一個貨櫃的陰影裡。
「你要幹什麼?」她壓低聲音問。
「給他們一個驚喜。」我冷笑。
引擎聲越來越近,追擊的車小心翼翼地轉過一個彎,車頭的燈光掃過貨櫃牆面。就在那一瞬間,我從陰影中衝出,霰彈槍對準駕駛側的前輪扣下扳機。
砰——!
輪胎爆裂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清晰,車身猛地一歪,撞上旁邊的貨櫃。駕駛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繞到車門,槍口抵在他的額頭。
「下車。」我低聲命令。
副駕的傭兵剛想舉槍,楚婉汝的車燈猛地打亮,強光直射他的眼睛。我趁他下意識抬手遮擋的瞬間,一腳將他踹出車外。
短短十秒,兩名追擊者全數失去戰鬥力。
「走!」我回到車上,關上車門。楚婉汝立刻掛檔,越野車再次衝入貨櫃迷宮。
我們繞了三個彎,從另一個出口衝了出去。後方再沒有追擊的車燈,只有夜風呼嘯而過。
「暫時安全了。」楚婉汝吐出一口氣,手卻依舊緊握方向盤。
我靠在座椅上,感覺心跳還在耳邊轟鳴。這場追逐雖然結束,但我很清楚——這只是序幕。
「他們還會再來的。」我低聲說。
楚婉汝點點頭,然後一臉擔憂的問道:「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先去你那邊吧。」我冷冷地瞥了眼後視鏡,眼神在夜色中閃過一抹冷光:「他們都這樣了,那就怪不了我們了,不是嗎?」
「你要反擊?」她好奇的追問道:「怎麼做?」
「不是反擊,那樣太晚了。」我搖搖頭:「我們得先下手。」
「你有想法了?」她吃驚地看了我一眼。
我回給她一個確定的眼神,然後默默閉上眼睛,冷冷地回了句:「先回去吧。」
不是不願意多說什麼,而是遇到了這麼多事情後,有些累了,很懶得說話。
越野車衝上斜坡,躍過一處極大的彎道,重重落在另一條筆直的道路上。
車身劇烈晃動,輪胎與地面摩擦的焦糊味混著夜風灌進車裡,熟悉的感覺讓我不自覺皺緊眉頭。
我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視線卻在後視鏡與側窗之間來回切換。抬眼一看,確定後方的街道空空蕩蕩,沒有車燈追來,但我心裡很清楚這路線不對勁。
「你繞回去了?」我心裡警惕,但是臉上不露聲色的問。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對。」
「不走偏僻路?」我挑眉。
「不。」她的語氣十分肯定,且不容置疑:「我們回市中心去。」
我微微一愣:「市中心?那不是更危險?」
「燈下黑。」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越危險的地方,反而越會被忽略。所有人都以為你會往外逃,沒人會想到你會躲進人群密集的市區裡,更不會有人想到,你會住得還是高檔社區,理所當然的理念被推翻的當下,就是最好的躲藏,不是嗎?。」
這時,我抓到了她剛才說漏嘴的地方:「你讓我住高檔社區?」
「不行嗎?」她不在意的反問。
我沉默了幾秒,權衡著利弊。她的邏輯沒錯——敵人會在外圍封鎖,卻不會在市中心大張旗鼓地搜捕,尤其是在那些有嚴密安保系統的高檔社區。
就連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剛才的反駁也有一定的道理,主要是,躲多久還有怎麼躲。
「好。」考慮片刻後,我這才點頭,並囑咐道:「但你最好確定那地方安全。」「我確定。」她的語氣篤定:「那是我名下朋友的房子,沒人知道鑰匙在我手裡,這樣可以嗎?」
聞言,我才放下心來道:「可以,麻煩了。」
「不會。」她笑了笑,嘴角明顯上揚了幾分。
「回去前多繞幾圈。」我提醒道:「畢竟是回到市區,該有的意識還是不能免的。」
「知道了。」她笑著擺了擺手,然後樂呵呵的踩下油門。車子很快駛入市中心的燈火之中,霓虹與路燈交織成一片光海,與剛才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人群、車流、商場的LED屏幕——這裡的熱鬧像是一層天然的掩護。
然而,我的神經並沒有因此放鬆,人多的地方,藏人的地方也多,敵人、更多。
過了幾條路口後,我發現了異樣,幾台明顯有些眼熟的車子,跟了我們至少三個路口了。
「後面有兩輛車,距離保持得很巧。」我壓低聲音。
「看到了。」楚婉汝的眼神透過後視鏡看了看,然後視線漸漸凝重:「我等一下甩開他們。」
「不用。」我連忙制止,並開始分析:「他們不敢太靠近,怕引起注意。」
「所以?」她有些不解地反問。
「讓他們失去目標就好。」我說:「接下來照著我的指示來。」
「好!」她點點頭,忽然在一個路口急打方向,鑽進一條單行道。這條路兩側都是高樓,車流稀少。
按照我的要求,她連續拐了三個彎,其實,在過第二個彎時,對方的人就已經都甩掉了,只是我為求保險,所以才會多繞兩次。最後,車子駛入一棟外觀低調卻氣派的高級公寓地下車庫。
「這裡?」我環顧四周。
「對。」她將車停在一個角落,然後熄火:「這棟樓的住戶多是政商名流,安保嚴格,外人進不來。更重要的是——」
「燈下黑。」我替她回答,並無奈的吐槽了句:「你已經說過了。」
她微微一笑,從手套箱裡取出一張磁卡,刷開通往電梯的門禁。
我們一前一後走進電梯,監控探頭下,她的神情鎮定得像是回家。
「這層樓只有兩戶,另一戶長期沒人住。」她邊走邊解釋,「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整,順便想下一步。」
進門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拉上厚重的窗簾,然後打開一個金屬箱,裡面整齊擺放著幾支手槍、彈匣和一台筆記型電腦。
「你早就準備好了?」我挑眉。
「我不喜歡被動。」她坐到餐桌前,打開電腦:「現在,我們該談談反擊了。」
我走到她對面坐下,將霰彈槍放在桌上,開始檢查電腦裡的文件。
「你有什麼想法?」我問。
她將一份資料推到我面前——是她整理的「可疑名單」。上面有幾個名字,其中一個讓我眉頭一皺。
讓我意外的是,這名嫌疑人幾乎每天都會跟我碰面,可在我的規劃裡,他幾乎不會接觸到機密的情報才對,甚至,連活動的時間都不會讓他知道。
「他?」我指著那個名字:「他只是個底層,平時也很低調。」
「正因為低調,才容易被忽略。」楚婉汝的語氣冷冽:「而且,像他這種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觸到行動計畫。」
接著,我們兩個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起敵人如何精準掌握我方的行蹤還有活動內容。結論很明顯——內鬼不只一個,而且分屬不同小組,互不干擾。這次追擊的節奏像是「測試」而非「必殺」,目的可能是觀察我的反應模式。
一件件的分析、解剖之後,我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同時對楚婉汝的猜測有了幾分的信任。
「所以,我們反守為攻。」我說:「利用內鬼的存在,反向釋放假情報,引誘敵方行動,從而反查出情報源頭。」
楚婉汝點頭,眼神中閃過一抹讚許:「我可以利用我的監控網,提前鎖定敵方車輛與人員動向,必要時用干擾器切斷他們的通訊。」
我們在地圖上圈出一個「假目標」——一處看似重要、實則空置的情報據點。計畫分三步:
放餌:透過可控的渠道,讓假情報傳到內鬼耳中。
監控:在假目標周邊佈下監視與伏兵。
收網:敵人一旦出現,立刻包抄,盡量活捉以套取情報。
行動前,我在裝備武器時,短暫回想起一次次因情報外洩導致的慘烈後果,甚至剛才才從鬼門關前逃回來,這就讓我對「內鬼」二字格外敏感。
楚婉汝看出我的心境,淡淡地說:「這次,我們不只是要贏,而是要讓他們知道,獵物也會咬人。」
「嗯。」我點了點頭,並對楚婉汝指示道:「動手吧。」
她也毫不扭捏,應了聲後就交代了下去,這一次,由於是她這邊主導的行動,所以我特別隱瞞了阿虎哥,就是擔心再次洩密的問題。
假情報放出後不到兩小時,楚婉汝的監控網捕捉到可疑車輛向假目標方向移動。我們分別從兩條不同的路線趕往埋伏點,途中還刻意製造一些「被發現」的假象,讓敵人以為自己佔了上風。
埋伏點周邊的氣氛緊繃,夜色中只有偶爾的蟲鳴與遠處的車聲敵方小隊抵達假目標,開始分組搜索。
而我,則是躲在高處,居高臨下,欣賞著下面那群自以為聰明的傢伙,鑽進我精心設計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