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沒了崇,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
看著荒海失控的模樣,崇的內心充滿了自責與絕望。他意識到荒海的瘋狂可能源自於自己的力量,這個殘酷的真相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的場景令人心驚:荒海的狂暴之力已經開始威脅到整艘難民船的安全,船體在劇烈的震動中搖搖欲墜,無數尖叫聲此起彼落。然而崇卻無能為力,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在不斷湧現的橙色光芒中逐漸渙散。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一個清澈悅耳的女聲突破了混亂的喧囂,直接在崇的腦海中響起:「相信自己。別讓異能控制你,而是你要支配它!」
崇慌亂地環顧四周,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在這片混亂血腥的場景中,他看到了一個特別的存在:一位年輕女子正安然佇立其中。她的黑髮和裙擺在海風中輕輕飄揚,臉上掛著讓人安心的微笑。這個畫面與周遭的混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彷彿她存在於另一個次元。
「荒海做得到的,」那溫柔的聲音再次在崇的意識中迴盪,「只要你幫助她。」
這句話恍若觸動了崇心中某個開關。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專注力,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第一次變得如此清晰可控。順應著他的意志,那些縈繞不去的橙色光芒漸漸消散於無形。
「結束了。」荒海轉過身來,目光對上崇的雙眼。她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明,那股狂暴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那隻充滿破壞力的左手也恢復如常,就如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夢。
崇回過神來,急切地想要再次尋找那位神秘女子的身影,卻發現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短暫的相遇恍如幻覺,卻又真實得讓人難以置信。
究竟那位女子是真實存在,還是他在極度緊張之下的幻覺產物?這個疑問縈繞在崇的心頭。雖然無從求證,但從那天起,軍隊確實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捕。然而,一股更為陰冷的恐懼卻悄然在難民船上蔓延開來。
最初只是一些細碎的私語,像是暗處的耳語般若隱若現。漸漸地,這些私語變得大膽而露骨。難民們聚集在船艙的各個角落,用顫抖的聲音交換著他們親眼目睹的恐怖景象。
「我親眼看見的,那個感染了惡魔之吻的女孩,按理說應該死了的⋯⋯可她不但活了下來,還擁有那種駭人的異能。」
「都是因為那個男人,他明明也染上了病,卻活得好好的。聽說他能夠控制惡魔之吻⋯⋯」
「我聽人說,他甚至能把病毒轉移給別人⋯⋯」
這些流言像是無形的毒蛇,在黑暗中不斷蜿蜒爬行,每傳播一次就增添一分扭曲。
這些話語傳入崇的耳中,原本應該令他憤怒或委屈,現在竟像溫和的晚風一般輕輕掠過。他的內心沉澱出一種超然的平靜,甚至在聽到那些荒誕的謠言時,嘴角會不自覺地泛起一絲諷刺的微笑。
的確,自那天之後,整艘船上再無一人敢靠近崇和荒海半步。每當他們行經船艙,人群就會不約而同地分開,像是被無形的能量推開,在他們身邊形成一條無人敢踏足的通道。那些厭惡而戒備的神情,反倒成了他們最好的護身符。崇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他甚至開始享受這種被恐懼環繞的感覺。
關於他能控制「惡魔之吻」的謠言越傳越玄,有人說他能奪取別人的生命,有人說他將荒海變成了某種怪物。這些荒誕的說法在人群中發酵、膨脹,最終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說。但崇並不在乎,他甚至樂見其成。讓他們害怕吧,這份恐懼會保護他們,讓他們在這艘載滿絕望和死亡的難民船上,在這個被病毒肆虐的世界裡,苟延殘喘地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真的變成了他們口中的怪物嗎?」某個深夜,荒海終於發問,這個問題似乎早已在她心中盤旋許久,此刻才忍不住說出口來。
漆黑的夜空下,海風輕拂過難民船的甲板,帶來絲絲寒意。崇凝視著遠方無邊的黑暗,海面上泛著點點月光,宛如無數碎鑽灑落其中。他的眼神堅定而沉穩,內心早已有了答案:「不,我們只是選擇了不同的活法。」
話音剛落,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那急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顯然是某個不幸的路人撞見了他們。崇轉過頭,望著那道倉皇逃離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給他人帶來的恐懼,這種感覺令他既厭惡又安心。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恐懼反而成了最好的保護色,成為別人眼中的惡魔,或許才是最安全的生存之道。
崇擔心的倒是另一個問題:「我們的力量會一直存在下去嗎?」
他望著自己的手掌,月光穿透指縫,在甲板上映出詭異的影子。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每當他試圖使用那股神秘的催化能力時,一股難以描述的力量就會從體內湧現,那感覺既令人興奮又充滿恐懼,就像是體內住進了一個無法掌控的陌生靈魂。他深知荒海身上的「狂腕之力」也給她帶來相似的矛盾感受。
「我也不知道。」荒海靠在欄杆上輕聲回答,「但至少⋯⋯我們活了下來。」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慶幸,也有著對未知未來的擔憂。
遠處傳來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崇抬頭望去,發現天際線上出現了模糊的輪廓,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陸地。
S07HKG。這裡是最後的避風港。
隨著難民船緩緩駛入港口,一座殘破但仍然矗立的城市逐漸展現在眼前。高樓大廈的玻璃反射著朝陽,讓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層金光之中。但仔細看去,那些破碎的玻璃窗和斑駁的牆面又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經歷過的災難。
碼頭上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衣著各異,語言不同,但臉上都帶著相同的疲憊和麻木。難民船靠岸後,人們魚貫而出,迫不及待地要踏上這片陌生的土地。崇和荒海走在隊伍最後,默默注視著前方蜿蜒的人龍。
「無論我們變成了什麼,至少我們還活著。」崇緊握著荒海的手,堅定地說:「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他們踏上舷梯,走向這片名為S07HKG的土地。溫暖的晨光為這對歷經磨難的年輕人披上一層金色的光芒。身後是承載著無數悲傷記憶的難民船,眼前則是一座劫後餘生的城市,以及充滿未知的將來。
這個終點標誌著嶄新的起點。在這片名為S07HKG的土地上,崇深知他必須尋找出自己和荒海存在的意義,以及他們在這個世界中應該扮演的角色。
然後,一陣孤寂的鋼琴聲不知從何飄來,熟悉的旋律此刻顯得異常陌生,卻又讓人不禁心生嚮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