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由台裔美籍導演馬新語執導的靈異驚悚片《詭鄉》,在今年桃園電影節世界首映後,成為影迷熱議焦點;全片取材自導演與監製的家族經驗,並實地走入台中梧棲一棟傳聞鬧鬼的老宅拍攝,不僅將台灣在地傳說轉化為大銀幕的陰森氛圍,也在結局埋下讓人倒抽一口氣的驚悚反轉。
電影找來新生代演員初孟軒首度擔綱男主角,飾演自海外返台的青年「李昂」,在意外的重逢與探索中,與雷嘉汭共同展開一段既神秘又扣人心弦的故事線;更邀來王滿嬌、張翰等實力派演員同台飆戲,將家族秘密與禁忌層層推進。作為鬼月唯一一部台灣原創恐怖電影,《詭鄉》不僅挑戰觀眾膽量,也探問人們對於家與故鄉最深層的恐懼與依戀。
馬新語借家族老屋拍鬼片 意外踏進陰陽交界處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聊到創作起點,難免好奇,《詭鄉》作為馬新語的第一部長片,為什麼會選擇以恐怖題材作為開端?尤其是電影表面看似以驚悚氛圍切入,背後其實蘊含著對家與故鄉的凝視,也讓這樣的選擇顯得更耐人尋味。
對於會有這樣的選擇,馬新語先是談起了自己的家族:「雖然我沒有,可是我們家族從我阿祖(曾祖母)開始,就是三代都有通靈體質,我阿祖本身是村子裡專忙幫人問事的人,如果小孩子有哭鬧之類的,都可以帶去給她處理;我爸爸這一代,基本上他們每個人都能感應或看得到;再來就是我們監製、也是我表姊也感應得到。」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雖有這樣的家族背景,但馬新語坦言自己雖然沒有靈異體質,在從小耳濡目染聽著家人講起各種故事下,逐漸對這類題材產生濃厚興趣;直到有次,身兼《詭鄉》監製的表姊提議:「不然我們就來拍一部鬼片吧?」這句話成了契機,讓他決定把最熟悉、也最能觸動自己的題材搬上大銀幕。
而《詭鄉》之所以選擇在台中梧棲拍攝,除了是馬新語的老家外,原本是為了控制預算,卻沒想到這個決定,意外讓他們碰觸到一個秘密:「其中一個拍攝地點,是陰陽交界口,而且是被三個不同流派的師傅認證過的。」馬新語說,有特別請老師去現場做結界跟護法,但馬新語也笑著補充:「我們覺得,在陰陽交界處拍鬼片,好像蠻有趣的。」
談到這棟房子時,馬新語也忍不住分享了一些親身經歷的小故事,他說:「這棟房子其實是我們自己家族的房子,因為我們家人很多都有敏感體質,又剛好在陰陽交界處,他們就會很容易受影響。」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像他的姑姑就曾碰過怪事,「她有一次睡覺睡到一半,就出現一個女生,跟她說要把老公還給她。」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一次是拍攝時的經歷:「我們有一個長輩的印傭,在拍攝的地方打掃時,整棟房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卻聽到有人在叫她。」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也讓拍攝過程平添幾分詭譎氛圍。
回到梧棲老家拍攝,對馬新語來說不只是現實上的考量,也牽動了更深的思索:這樣的選擇,究竟是創作上的安排,還是對家族記憶的一種回望?
馬新語說:「我覺得對家族記憶的回憶是一定有的,因為就是把我們家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怪談融合、改編成這個故事。如果沒有這些事作為養分,也不可能會長出這棵樹。」不過他也強調,電影的故事還是創作成分居多:「只是這些事是一個靈感,然後我再用這個去佈置整個故事。」
從家族傳承下來的靈異故事,到回到梧棲老宅的拍攝選擇,《詭鄉》既承載了記憶,也延伸為創作的養分;馬新語以親身經驗作為靈感起點,最終仍回到電影本身的創作本質,讓《詭鄉》在真實與虛構之間找到獨特的平衡。
初孟軒隨身攜帶驅邪水 詮釋心理創傷差點換不過氣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在馬新語的故事裡,《詭鄉》帶著濃厚的家族印記與創作養分;而對初孟軒來說,參與其中的第一步,卻是先面對自己對恐怖題材的本能反應:「其實我平常沒有特別喜歡看鬼片,」他笑著說,自己更偏好驚悚或懸疑類型,因為比起被嚇,他更喜歡緊張感和找尋真相的過程。
初孟軒說:「我發現自己就是對這種事情感覺害怕,譬如說拍《詭鄉》後面比較可怕的片段時,晚上睡覺都會開燈;然後有另一位演員朋友的經紀人,有弄類似驅邪水之類的給我,所以我平常去外面都會帶加濕器,把這個水倒進去,想說密度可以更高。」
不過,「李昂」的複雜之處,不只在於靈異氛圍中的掙扎,也來自他身上與初孟軒本人的反差。李昂是個長年旅居國外的青年,因此在待人處事上,比起台灣傳統的長幼有序與禮數,更顯得直接而坦率。他笑說,這部分的處理對自己來說並不困難,只是需要在一些細節裡調整得更鮮明,例如與奶奶互動時,表面上仍保持尊敬,但在語氣和反應上,會少了一層客套,讓角色看起來和他本人習慣的模式有所區別。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除了人物的設定,「李昂」這個角色,真正的難度其實是心理層面,初孟軒坦言:「因為畢竟李昂有心理上的創傷,所以我們那時有去上催眠課,從那個過程裡,我發現以前的自己其實是很壓抑,所以我就把這個感受拿出來用,因為我在被催眠的狀態,那個壓抑的強度很強,我是真的哭到快沒辦法控制。」
初孟軒進一步解釋,透過被催眠的過程中,找到自己心中的結,進而將過程中過度換氣的感覺,套用到角色身上:「我在戲裡有很多次,都是讓自己身體的張力,盡量達到那個程度。」
談到催眠課,初孟軒難忘他被催眠的狀態:「有點像是微微喝醉,但意識其實是清楚的」。在催眠師的引導下,身體會先感覺沉入地面,隨後腦中浮現各種畫面,初孟軒表示,記得自己被催眠時,看到的是一座向下延伸的樓梯,彷彿走進一個山洞,最後出現在一片紫色的世界,天空與海洋都籠罩著相同的色調。
「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胸口很悶,整個人很不舒服,好像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他回憶,這種感受或許來自色彩,也可能是內心深處的反射,「這就是催眠最奇妙的地方,它會讓你看到一個畫面,但你無法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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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課堂上的體驗,初孟軒也將催眠時的感受運用到實際拍攝之中;他提到,自己在當救護員實習時,有看過真實換不過氣的狀態,於是便把那種記憶結合催眠時的經驗帶入角色,他說:「我沒有真的讓自己到危險的地步,但在拍攝的時候,我是讓自己有一種被催眠的感覺,我帶入那時候催眠老師給那種身體往下沉的感覺。」初孟軒繼續回憶說道:「我當時沉下去的感覺不是很好,但我就是要這樣、就是要那個狀態,然後身體就開始有氧氣太多的狀況,我一直一直呼吸、一直過度換氣,甚至開始有雞爪手的情況。」對初孟軒來說,這樣的體驗雖然讓身體很不舒服,卻也成為角色最真實的展現。
從生活中對恐怖題材的害怕,到透過催眠課挖掘內心壓抑,再到把過度換氣的身體經驗帶進角色,初孟軒一步步將自身感受轉化為「李昂」的狀態,這不只是初孟軒在表演上的挑戰,更像是一場與自己正面對話的過程。
馬新語以催眠點破《詭鄉》核心 初孟軒為內心的結找到出口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從演員的身體經驗回望,《詭鄉》裡的催眠不只是表演的手法,也成為推動劇情的關鍵線索,然而,這個元素並非一開始就存在於劇本之中,導演馬新語回憶,最初的故事只是單純的返鄉與鬼魅傳說,直到後續的討論與建議,才逐漸催化出如今的樣貌。
馬新語回憶說道:「我們的故事其實一開始很單純,就是李昂回家鄉,然後遇到一個女鬼、一個阿嬤鬼的故事,而且在前幾版的劇本裡,甚至還有一個小女鬼;但後來我們拿去給一些朋友看,有朋友給的意見我覺得非常好,他建議如果要讓這部鬼片特別一點,可以試著做成和觀眾有點互動的方式,會比較有意思。」
馬新語進一步補充:「我們就一直在想說,怎麼去讓這部鬼片可以互動式一點?因為剛好我們的一位親戚,就是那位催眠老師,他自己有開業,而且在催眠這一塊很有突破,我們的監製就問我,如果把催眠這個概念引進劇本裡,是有可能的嗎?我就開始去想,才有現在這個電影的雛形。」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從劇本的誕生到故事的成形,催眠逐漸成了《詭鄉》的核心;而在鏡頭前,它也不再只是文字上的橋段,更是演員親身要去承受的情境;對初孟軒來說,這樣的狀態既是挑戰,也是磨練,甚至讓人想知道,當他從角色抽離後,那股壓力是否還會延續下去?
初孟軒坦言,《詭鄉》的拍攝確實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跡,甚至延伸到戲外的生活:「《詭鄉》拍完後,剛好那時候我也在檢討跟探索自己的狀態,加上從催眠課開始之後,催眠這件事也影響我很多,因為我就在想,我心裡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所以我有持續蠻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的狀態沒有特別好。」

(劇照提供:群獨角鯨娛樂)
初孟軒進一步解釋,平常在外總是不希望把負面情緒帶給別人,卻因此消耗更多能量,長期下來也陷入內耗,那段過程大約持續了半年到一年,讓他意識到心裡其實有一些難以跨越的結;但隨著時間推移,這些情緒已經很好的被消化,如今的初孟軒能坦然地說:「我現在很好,已經準備好了。」從壓抑到釋放,初孟軒的心境和「李昂」的旅程互相呼應,或許戲裡戲外,初孟軒都走過了一段直面自己的過程。
馬新語把家族傳說轉化為銀幕故事,初孟軒則將壓抑情緒化為角色能量;一真一幻之間,《詭鄉》展現的不僅是驚悚氛圍,更是對人心與歸屬的提問;這或許正是這部作品能在桃園電影節首映後,引發觀眾共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