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翼行的第一步,猶如新生兒首次嘗試站立,微弱的力量與不安的心情交織在一起。
不要以為在空中站立有多簡單,這種感覺就像一隻旱鴨子在學習游泳,必須信任水的浮力能夠支撐自己,並且找到平衡的感覺。
或許有些厲害的游泳健將自信地以為自己能瞬間學會,但其實,空氣比水更加柔軟與無形。
人體習慣了空氣的輕柔,下意識中也難以相信這稀薄的空氣能夠支撐起自己笨重的身軀。
再想跳躍,沒人會相信自己跳起後會脫離地球的引力,懸浮於空中而不落地。
水是可見的,但空氣卻是完全隱形!因此,雖然翼行看似和游泳相似,但實際上其上手的難度卻遠遠超於游泳。
即便是奧運游泳健將,在學習翼行的道路上,往往也不得不面對常人所遭遇的種種困境。
看著同學們懷著一絲惴惴不安,緩緩穿上那雙『鍺鞋』,他們踏上了這條無止境的翼行之路。
與最初上課前的情景截然不同,那時的大家都迫不及待,笑語盈盈,不停拍著胸脯保證:「我們一定能在第一堂課學會,驚艷大家!」他們相信自己肯定是萬里叢中的天才。
誰曾想,這一切竟是自大和傲慢的笑話。沒有人是天才,即使是天才也必須經歷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苦訓練。
同學們在空中輕踏,卻無法徹底放鬆緊繃的肌肉,小腦也無法真正達成平衡,身心靈無法做到真正與『風』合一。
風!沒錯!就是風!風的因素也不可忽視,別以為微風無足輕重,那是因為我們依賴地板與鞋底之間強大的摩擦力,才能安然無恙。
當我們身處空中時,摩擦力瞬間消失,那種感覺猶如太空人在外太空中,輕輕一推便能推出十萬八千里外。
對於初學者而言,太多必須適應的條件了,也因此學習翼行是相當艱苦的。
正應證了一句古話: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何況這裡距離地面尚不足一層樓的高度,越是向上攀升,這風的強度也將隨著高度成正比地增強。
僅僅是站立就讓同學們焦頭爛額,許多人已經跌倒了好幾次,沮喪地坐在草皮上,幾乎要放棄了。
然而,仍有一位『勇者』不甘心放棄。明明全身沾滿了草根和泥土,她卻依然堅持不懈地學習。
「鶴立雞群」這個成語或許恰如其分地形容了這一幕,畢竟其他人都蹲坐在地上,唯她一人高高挺立。
即使不停地碰壁,她依然不屈不撓,這份堅持的精神讓我不禁有些動容。
很像!真的很像當時的我。
為了討好老爸,讓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即使跌倒、破皮流血,我仍不停地想要站在天空之上。
因為我明白,唯有在空中翱翔,或許才能獲得父親真正的重視。
老爸去世後,與師父練習的時候,我繼承了老爸的遺志,更是開始了更為艱苦的修行之路!
她!看似只是含苞待放的小女孩,卻擁有著不輸大家的堅強意志。
我內心其實也在掙扎,回想起初次見面時她帶給我的印象,而我渴望的校園生活本應是低調再低調。
我想出手相助,但卻不希望向同學們揭露太多自己的身世。我想隱藏自己的才能,只想乖乖做個普通的學生,否則我就不會選擇來到這裡。
她那孱弱的雙腿不停顫抖,即使身為外人的我,也能深刻感受到她的雙腿在哀嚎,正遭受乳酸與刺痛的不斷侵襲。
而我卻彷彿成為了間接加害者,冷漠而蔑視地旁觀著這一切,某種意義上也是另類對他人努力的否定。
我咬緊牙關,內心頓時充滿掙扎,竟強迫我回想起自己對師父的『見死不救』,那份感覺何嘗不也是如此?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但這其實也是一次明知故問的逃避,因為我心中的答案早已了然於胸。
「哇啊!!」
她重重地跌倒在地,膝蓋上滲出了鮮血,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彷彿那段往事的恐懼也隨之加深。
由於老爸為了養家餬口,總是接下許多極限競速賽的單子,很多時候我只能獨自練習。
我經常這樣跌倒破皮,滿身是傷,即使含著淚水,也必須立刻擦乾雙眼,繼續努力練習。
緊接著,往事如同跑馬燈般在我腦海中回顧著。我與師父……不!是那時的姑姑,一起在客廳觀看第32屆空王盃決賽。
看著老爸的英姿,我心中充滿驕傲,他永遠是我最仰慕的偶像。
我原以為老爸肯定會像往常一樣多領幾座金球獎回來,卻不曾料到我目睹了讓我至今難忘的場景,這也成了我這輩子最深的傷疤。
在倒數第三個彎道,老爸在使用V折逆旋時發生了嚴重的失誤,完全失去了平衡,從高空墜落到水面。
對於老爸失誤的原因,師父並沒有隱瞞,直言告訴我:
「因為你爸爸腰上的舊傷復發,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控制平衡。」
由於那次的對手極其強勁,迫使老爸不得不全力以赴。老爸心知這樣的風險,因此下了最重的賭注。
但老爸最終賭輸了,留下的只有徹骨的心碎。留下我和師父相互扶持,互相舔舐傷口,才能勉強振作起來。
最初,我並不知道老爸有舊傷,老爸真是個笨蛋,這種事怎麼不早說啊!最終也還是我去向師父確認後才得知。
我的心中依然無法放下,五年了!那種刺痛仍然不斷侵蝕著我。
隨之而來的是我急促的呼吸,我的喘息變得不再自然,尤其是那白布上沾滿鮮血的場景,永遠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PTSD再次如常運行,宛如心中的錐子不停地敲擊、再敲擊!即使事件已經過去許久,即使淚水早已哭乾,即使我的心早已冷如冰雪……
摔、血、傷、淚,種種類似的要素使我的腦袋自動向那塊滿是鮮紅的白布作連結。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樣的噩夢?即使看過無數次心理醫生,依然難以忘懷當年的場景。於是,我放棄了治療,放棄了福音始終能解救眾生的信念。
取而代之的是一輩子的絕望。最可怕的,並非這種絕望本身,而是對它的司空見慣,以及極力忽視。
還想再繼續痛苦下去嗎?終有一天,痛苦將化作『甜美』的毒藥,不斷侵蝕自己的心靈,甚至連靈魂都將無法得到真正的昇華!
※註:楊徽將痛苦比作動力,因此使用了「甜美」一詞。
雖然我已經放棄了追求福音,但仍抱持著微弱的希望相信福音的存在。
或許,我無法獲得福音,但……說不定我反而能成為他人的福音!
楊徽!現在正是你徹底放下過往的堅持,為何又要躊躇不前?現在正是你直面太陽的時刻,與過去的陰影作下訣別!
「張開雙手,感覺像站在平衡木上那樣保持平衡。」
雖然說想要平衡,展開雙手確實是常識,但在大家都緊張地當下,早已忘了最本能的辦法。
尤其又沒有人親自提攜,只知道目標是平衡,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平衡、如何平衡?
「身體放輕鬆,不必害怕!」
困惑與無助,無疑正吞噬著這些初學者們脆弱的信心。此時,只需一句簡單的話語,看似平凡的常識,卻能成為他們努力的方向與短程目標。
但是,『平衡木法』實際上也是有風險的!
想像翼行的飛行方式,如同箭矢或子彈般穿梭而過,飛行時所受的風阻越小,速度效率必然達到最大化,而速度損耗自然也減至最低。
如果翼行以平衡木法張開雙翼飛行,那就違背了上述的飛行常理。這樣的姿勢雖能暫時維持平衡,但卻增加了風阻,減少了速度與效率,使飛行變得更為困難,甚至失去應有的動能。
因此,平衡木法只是初學者用來輔助平衡的方式,最終仍需要逐漸習慣並適應如同軍人般的立正姿勢,才能真正掌握翼行的穩定與效率。
此外,還有一個關鍵的知識點:翼行實際上並非完全水平飛行,只是從外觀上看似如此。
實際上,翼行會在細微角度上進行調整,以維持飛行的穩定和速度。
也關乎一點,若頭部和視線長時間保持90度仰角,難道脖子不會酸痛嗎?
確實水平飛行這種姿勢看似有效,實則對身體的負擔很大,特別是對初學者來說,更應該注意如何減少不必要的壓力。
更別說天上的風可是瞬息萬變的,還必須對抗來自地上的地心引力!
水平飛行雖然是理想狀態,但在現實中並不總是可行。因此,適時調整身體的仰角是必然的。
舉例來說,假設在無風的狀態下要實現水平飛行,實際上需要將身體的仰角調整至約20至40度。這樣不僅能利用仰角擺脫地心引力以維持高度,還能讓脖子比平行飛行時更加放鬆。
當然,以上的補充知識目前尚未派上用場,因為眼前的同學們連站立都還不會,更別說跑步了。
羽弦同學確實依照我剛才提到的訣竅去做,儘管她的模樣在保持平衡時顯得有些艱辛,但與她之前一踩上空氣便立刻跌倒的情況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她的眼神本來被畏懼與絕望所侵蝕,但經過我剛才的提點,瞬間又燃起了鬥志與希望,彷彿重獲新生。
她驚訝地朝我看過來,但我一向低調,乾脆撇過頭,輕鬆地吹起口哨,彷彿自己只是她視線中的一株花草,仿佛我從未存在過,也從未對她有所提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正因為是英雄,才愈加嚮往那平淡的生活,享受著作為普通百姓的幸福。
這就是一種耐人尋味的矛盾:平凡的人想要成為英雄,然英雄卻甘作平凡的百姓。只因那承受的苦痛,並非凡人所能想像的。
然而,看到羽弦同學的成功案例漸漸激發了其他同學的希望。原以為成功是遙不可及的目標,實際上卻是需要一步一步地逐漸實現的過程。
同學們經過測試後確實有所不同,他們開始興奮地注視著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小成功,卻也是他們從普通人邁向翼行者生涯的最大一步。
我還是決定:自己不成為福音了!而是要讓他人成為別人的福音!
羽弦同學瞬間受到眾人的愛戴,彷彿忽略了我之前的提示。
此時她面露驚訝,卻又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心中不安地不斷向我投去目光,我也清楚她似乎在心裡思量著不想與我爭功的念頭。
「同學!好厲害呀!妳是怎麼發現的?」
「根本天才!!」
羽弦同學的笑容顯得有些尷尬,明明不是她的發現,卻意外地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被眾人捧為立下首功的英雄。
然而,我頓時感到一絲不安,似乎仍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我,正是那位看似嚴肅卻又可愛、且對我恨得牙癢癢的班主任──林昕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