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棉花果子
小時候的暑假,天大地大,每天都亂跑。有時在小河邊抓魚抓蝦,有時在田埂上採野花,有時候爬山撿蘑菇,有時候去尋找刺梨、八月瓜、小麻梨等野果。
陽曆8月,我們那邊有一種開紫紅花的植物,我們都叫它野棉花。它的花朵不算是驚艷,花瓣為紫紅色,內測淺淡,外側頗深,顏色有一點像桃花,它的花瓣手感很好,背面有一層短短的白絨毛。它的花蕊密密麻麻,是很正宗的黃色。花心處有一個綠色小圓球,將來那裡會長出棉花,孕育種子。
白露過後,花陸續少了。花心處的小圓球被細而直的莖托著,如同秋風裡的一群小和尚。這些綠色的小圓球會慢慢長大,慢慢變白,有一天它突然成了一團雪,這裡掉一疙瘩,那裡黏一團,那些特別小的黑點就是種子,它們隨著風,隨著過往的動物被帶到四面八方。我記得很久前我家的風車裡就住了一窩小鳥,下面舖的是棕樹毛,上面就是潔白柔軟的棉花,感覺真是聰明有愛的鳥媽媽。小時候的我們會摘野棉花塞進枕頭裡,因為我們用的枕頭是穀殼的,剛開始還舒服,並且睡上去沙沙作響,時間長了就硬了,也不好聞,我就在外面一把一把地摘野棉花塞進去。植物的清香伴隨著陽光的溫暖,而且它是那麼柔軟,真讓睡覺的人不想醒來。
野棉花不只可以當棉花用,還有很多神奇的功效。小時候保暖措施差,冬天也比現在冷,每年都在凍手凍腳。只要把成熟的野棉花搗碎加入豬油揉勻,然後覆蓋在生凍瘡的地方,每日更換,持續幾天,凍瘡就會慢慢好起來。
雖然它名為棉花,但它屬於毛茛科,而真正的棉花是錦葵科。它們親戚都算不上。它不僅有用,還能吃。就當地的鄉村習俗,每逢重大節日,人們會摘下它們輕盈綿軟的果實,去掉種子,用特定容器攪拌蓬鬆,然後放在爐火上輕微烘烤,再將它們揉進蕎麥麵團裡,柔韌的食物纖維與其他的食材相互交融,麵團變得筋道有韌性,吃起來更有嚼勁。
野生棉花本身很普通,但是小孩子用它做花環,它成了美,美的天真浪漫;大人用它做棉衣,它成了溫暖,不懼風雪;動物用它做家,它成了安心,如春日的暖陽;智慧的人用它做食物,抵抗飢荒,也將綿長的鄉愁寄於託在平凡的植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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