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公園池塘的水面，看了將近十分鐘。並不是在尋找什麼，也不是在等待什麼。只是單純地看著。
水面很平靜，像一塊磨損過的舊玻璃。上面映照著岸邊的樹林，但影像卻是模糊且晃動的。綠色、棕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白色光點，全都被打散，融合成一幅印象派的畫。看起來比岸上實際的樹林，要來得更加真實。這念頭有點奇怪，但確實如此。岸上的樹木輪廓分明，每一片葉子都清晰可見，反而顯得有些刻意，像佈景一樣。
我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一種遊戲。把書本上下顛倒著讀，試圖從那些失去意義的文字排列中，找出新的意義。當然，什麼也沒找出來。但那種世界被翻轉過來的感覺，卻一直留在腦中。一個完全陌生，卻又基於你所熟悉的一切而存在的平行世界。
池塘裡的倒影就是這樣一個世界。樹木從水面向下生長，根部扎在看不見的天空裡。陽光從水底深處滲透上來，變成一顆顆破碎的白色粒子。這一切完全不合邏輯，卻又構成了一種自成一格的、完美的秩序。
或許，我們所站立的這邊，才是真正的倒影。我們以為的真實，不過是水面上那個模糊世界的拙劣模仿品。一個聲音在我腦中這麼說。那不是我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很久以前就認識，卻忘了是誰的人。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裡。清涼的味道在舌尖上擴散開來，試圖提醒我現實的存在。但我看著水裡的顛倒森林，忽然覺得，或許那裡才是我應該要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