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後兩點半,太陽像一顆固執的橘子,懸在大稻埕的巷弄上方。空氣黏稠得足以用刀切開。我停下腳步,並不是因為累,而是那間店舖的樣子,不知為何,讓我想起了一張褪色的舊照片。照片在哪裡見過,想不起來了。記憶有時就像收訊不良的廣播,重要的部分總是被雜訊蓋過。
店門口掛著一塊各式餐點的老舊招牌,字體有些歪斜,像喝醉了酒。一個穿著白色汗衫的男人坐在暗處的塑膠凳上,身影模糊,彷彿是從牆壁的斑駁中滲透出來的。店門前的兩個玻璃櫃,像一對沉默的守衛,守著一些說不出名字的食材。一切都安靜得不太真實。
這時,一個戴著白色帽子的男人騎著腳踏車從我身旁經過,速度不快不慢,彷彿騎了幾十年,只是為了完成這個動作。他沒有看我,也沒有看那間店,只是專注地踩著踏板,消失在巷子盡頭的強光裡。他的背影像是一個被抹去的句子。
我想,或許我可以走進店裡,點一碗甜不辣,然後問問那個男人,關於這條巷子,或是關於牆上那些無法解釋的污漬。但他可能會回答我一些完全無關的事情,例如他最討厭的鄰居,或是貓為何總在半夜消失的秘密。
最終我沒有進去。我只是靜靜的看著,然後轉身離開。有些門,一旦打開,可能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了。那個午後,就像是聽了一半的爵士樂,旋律在最奇妙的地方戛然而止,留下無盡的、無法填補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