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落魄男子在一個又一個巷子內穿梭,步伐不疾不徐,走路姿勢樣態顯然受過訓練,走在人群中毫不顯眼。
在向右轉進另一個巷子之後,中年落魄男子迅速地脫下外套,之後再反穿回去,這是件正反都可以穿的外套,而且裡外不同顏色,重新穿上外套後,他已經從《穿黑色外套的男子》變成《穿黃色外套的男子》。

中年落魄男子繼續在這個區域的巷弄人群間穿梭一陣子後,被監視的感覺才終於消失,於是抬頭認了方向,開始朝著此行目的地走去⋯⋯
⋯⋯
⋯⋯
還沒到達目的地,中年落魄男子便聽到前方傳來爭吵的聲音,這裡離大馬路已經有些距離,地處僻靜住宅區,周圍都是一些老舊的低樓層公寓。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昏暗安靜的巷弄裡,遠遠就可以聽到一個年輕女子大聲說道:
「林執事,拜託你們幫幫我爸,你們可不能就這麼放他這樣不管啊。」
「我們並沒有不管他,他也是天思教的成員,只要大家庭的成員有困難,我們都是盡心盡力在照顧的,只是⋯⋯龐先生的情況的確超出了我們能力所及的範圍,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聽了這位《林執事》的解釋,年輕女子急了起來:
「你們不能這樣,他是在天思教裡集體靜思時出現的狀況,你們怎麼可以一句無能為力就不管他了。」
林執事嘆了口氣,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原本站在林執事身後,滿臉橫肉的男子走上前來,臉露厲色,指著年輕女子說道:
「龐小姐,你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教裡每天都有三場集體靜思,那麼多人都沒事,偏偏他出現問題,搞不好他之前就沾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妳可不能賴在天思教身上⋯⋯」
看著龐小姐有些畏縮的表情,顯然被這滿臉橫肉的男子嚇到,林執事舉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打圓場說道:
「他就臉比較兇,說話比較直,妳別怕,真的不是我們不幫忙,而是能力有限,你父親明顯有精神的狀況,依政府的規定,只能求助於專業的精神科醫師,妳還是把他送醫吧。」
龐小姐被滿臉橫肉的男子一嚇,聲音不再像先前那樣理直氣壯,帶著哭腔,委屈地說道:
「已經看過了,醫生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只開了一些藥,根本沒什麼效果,林執事,現在就只有你能幫我們了⋯⋯嗚⋯⋯嗚⋯⋯」
說著說著,龐小姐已經委屈地哭了起來,林執事再次嘆了口氣,柔聲道:
「這樣吧,教會有一位對於靈動現象特別有研究的黑衣執事,以你父親現在的級別,按規定是接觸不到黑衣這個層次的,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是不是能夠特別通融,讓妳父親接受他的一對一課程,畢竟妳父親已經升到紅衣弟子,我們也不希望失去這樣一位中堅成員。」
聽到林執事肯幫忙,龐小姐登時面露喜色,欣喜地說道:
「真的嗎?謝謝林執事,謝謝林執事⋯⋯」
只聽林執事接著說道:
「嗯,沒事,應該的,妳這邊也要準備一下費用,黑衣執事一對一課程的費用並不便宜。」
臉上原本的喜色慢慢凝結,龐小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那課程費用要多少?」
「正常黑衣執事一對一課程的費用是二十萬。」林執事淡淡地道。
這數字讓龐小姐心中原本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消散,老爸因為身體因素結束了原本經營的小餐館後,家裡的經濟就靠她微薄的薪水在支撐,要不是住的老房子是自己的,房貸老爸也早已付完,她一個高中學歷,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怎麼負擔得起兩人的吃住生活用度。
即使如此,她每月能剩下的生活結餘少得可憐,別說二十萬,五萬她都拿不出來。
家裡之前唯一的大筆存款,是老爸幾十年來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一百多萬,可是卻被他陸陸續續捐給了天思教,換來一件薄薄的紅衣,她曾為此和老爸大吵一架。
想到這裡,龐小姐淚水不由得滾滾而下,著急地說道:
「二十萬?二十萬我怎麼拿得出來啊⋯⋯,我爸已經把他僅有的積蓄都捐給你們了,一百多萬啊,你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接著她抓著林執事的手,急切地求道:
「林執事⋯⋯求求你⋯⋯麻煩你和上面的人說一下,求他們救救我爸⋯⋯求求你,我⋯⋯我給你跪⋯⋯」
說著就要跪下身子,這時,一隻手從龐小姐背後抓住了她的臂膀,將她扶起,讓她重新站直,一個低沈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龐小姐,尋求幫助不用那麼卑微,我們站著說話。」
龐小姐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忙轉過身來,一看的確是熟人,只是對這人的出現顯然有些意外,訝異地說道:
「戴神父,你怎麼在這裡?」
這位戴神父是她教會裡的神父,只是有些神秘,並不參與教會裡的活動,龐小姐只在教會裡見過他幾次,有過短暫的交談。
「聽說妳的父親出現狀況,所以過來看看。」戴神父說道。
龐小姐心想原來如此,她曾向教會說過老爸的情形,只是老爸的事情是發生在天思教裡,雖然有一絲希冀,但她對教會伸出援手並不存太大的希望,沒想到教會真的回應了自己的請求,派人來了解狀況。
這讓她原本絕望的眼神再次燃起了希望,正當想要說些感激的話時,那個滿臉橫肉的男子一臉不善,對著突然出現的戴神父冷冷地問道:
「神父?天主教?這是天思教的事情,你天主教管什麼閒事?」
戴神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地道:
「這位龐小姐是我們教會的人,她有困難,教會自然會來了解狀況。」
「有事的又不是龐小姐,是龐先生,他可不是天主教的人,你確定要管?」男子冷笑道。
戴神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雖然沒說話,滿臉橫肉的男子已經知道他的意思,和旁邊的林執事對了一眼後,林執事安靜地轉頭離開。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峙著,待林執事走出一個轉角後,同一個轉角走進來三個大漢,三人和滿臉橫肉的男子一樣,一看就知不是善類。
龐小姐一臉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以她的社會經驗,還沒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戴神父轉頭對她說道:
「龐小姐,妳先進屋子,我等一下就去找妳。」
「哦,好⋯⋯」
龐小姐沒多話,直接進了屋子,她雖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看這肅殺的氣氛,下意識知道回屋子裡比較安全。
看著龐小姐進入了屋內,戴神父回過頭來看向剛走進來的三人後方,並對著那個方向喊道:
「和尚,兩個交給你。」
一個懶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好⋯⋯」
這個《好》字,發音低沈,但音頻鼓盪壯若洪鐘,夾帶著從地板滾滾而來的極低頻,立時引起滿臉橫肉男子一班人的警戒之心。
滿臉橫肉男子顯然是這班人的頭領,回過頭向後面三人其中的兩人示意後,最後面的兩人馬上回頭,堵住了正走上前來的《和尚》。
這《和尚》身形微胖,頂著一個大光頭,如果不是穿著廉價Polo衫、西裝褲,外加涼鞋這種標準《鄰居大伯》打扮,而是讓他套上袈裟,那的確像個十足的高僧,此人正是在靜思週會上,一聲低吼阻止靈動的那個《光頭胖子》。
滿臉橫肉男子看了一眼旁邊的同夥男子,這男子很有默契地馬上開始移動,打算繞到戴神父身後,來個前後夾擊。
戴神父知曉他們的意圖,這男子一動,他也動了起來,一對二的第一守則,就是不讓自己處於兩個對手的中間,除非對手是單純的外行,以戴神父的眼光可以清楚地知道,這四個人都不是簡單的練家子,尤其是帶頭的那個人。
戴神父一步向左移動,與那個想繞到他背後的男子拉開距離,只一步,反倒讓滿臉橫肉的男子處於兩人之間。
移動的同時,戴神父微微低頭弓著背脊,~咻咻~左右兩個快速組合拳對著滿臉橫肉男子瞬間打出,這人顯然隨時警戒著,稍一偏頭躲過了第一拳,接著一掌對向快速打過來的第二拳。
~啪~的一聲,滿臉橫肉的男子藉著這拳的拳勁往後退了兩小步,剛好給上前的另一個男子讓出了空間,這男的善於用腿,一記漂亮的後踢腿,踢向了戴神父。
戴神父微微一笑,並沒有後退避開,反而揉身上前半步,避開了後踢打擊點,右臂往上微舉護住了上身與頭部,承受住對手後踢之後身體衝撞的餘勁,隨後一個左拳已經打中了對手的背部。
男子背上吃痛,悶哼一聲,身體往前跌去,遙遙晃晃地走了幾步,才勉強站直身體。
就在男子中拳往前跌去的同時,滿臉橫肉男子也發動了攻勢,他打架經驗豐富,在對手沒有大硬直空檔之前,不貿然使出威力大但破綻明顯的招式,而是快速左右晃動向戴神父靠近,接著左右連續前踢攻向他的上身。
但他的策略並沒有讓他的對手退步,戴神父雙臂護住上半身,依然膽大地近身,似乎能預測對方的攻擊,戴神父靈活地避過對手前踢打點後,已然成功近身,接著連續兩個左勾拳向對手的肚子揮去。
~啪~~啪~兩聲,滿臉橫肉男子有些慌亂地用手檔住了這兩拳,右腳一抬,一個右膝擊已經頂向對手的頭部。
戴神父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膝擊,輕鬆地後仰避過,滿臉橫肉男子藉機試圖拉開距離,他擅長腿,而對方用拳,拉開距離對他比較有利。
就在他有些慌亂地後退時,戴神父也藉著後仰之勢,身子微微一側,右腳迅速朝滿臉橫肉男子的下盤和身子甩出兩個鞭腿。
這兩腿著實出乎滿臉橫肉男子的意料,戴神父之前的出手讓他以為對手就是個拳擊高手,沒想到腿功也不含糊。
又是連續~啪~~啪~兩聲,他匆匆用左手擋下了攻向下盤的第一腿,但第二腿已經來不及擋,只得微微側身讓腿打中不是要害的左臂。
滿臉橫肉男子忍著左臂的疼痛後退幾步,而原本一招被打中背部的另一個人這時已經緩過氣,又試著向戴神父靠近。
戴神父連傷兩人,不過神色卻凝重了起來,在應付這兩人時,他同時在觀察著四周,短短時間的交手,另一邊和尚憑著他的硬功夫,也佔據了優勢,他的兩個對手也都負了傷。
不過,他卻發現又有兩個人加入了戰局,一個走向和尚那邊,一個正向自己的身後走來,從這幾個陌生人的眼神互動看來,這兩個是對方的人。
就在戴神父想著如何應付今天這個局面時,突然身後傳來~央~~央~兩道清亮的金屬破空聲,接著是~啊~~啊~兩個叫喊聲,那兩個剛加入戰局的男子,已經同時神情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右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