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久しぶりに漱石先生の所へ行つたら
先生は書斎のまん中に坐つて
腕組みをしながら、何か考へてゐた
去拜訪久違的漱石先生,先生坐在書齋正中,抱著雙臂,似乎思索什麼。我問:「先生,怎麼了嗎?」先生回答:「剛剛我去護國寺山門,看見運慶正雕刻仁王像呢。」
電車很擠,好不容易抓到角落的吊環,我便拿出懷裡的俄羅斯小說英譯本讀起來。大概是寫革命的事。勞動者怎樣怎樣,結果精神錯亂,亂丟炸藥,最後連女人也怎麼了⋯⋯大約如此,總之一切顯得迫促,暗含陰沉的力量,實在是日本作家一句都寫不出來的東西。當然我非常佩服,一邊站著讀,一邊在行間用色鉛筆畫下好幾條線。
在飯田橋換車時,忽然注意到窗外街上走著兩個奇怪的男人。那兩人都穿著破爛衣裳,頭髮與鬍子蔓生,神情古怪。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們,但無論如何想不起來。這時,抓著旁邊的吊環,某個像舊貨商的人說:「呀,那不是寒山、拾得又在走動嗎?」
這麼一說,我才發覺果然如此——兩人一個扛著掃帚,一個拿著卷軸,簡直就像從大雅的畫裡走出來,慢吞吞的邁步。但就算再怎麼流行賣古董,真正的寒山、拾得並肩走在飯田橋,還是奇怪得很。我拉拉那貌似舊貨商之人的袖子,又再追問:「那真的是古時候的寒山、拾得嗎?」
那人一副極為尋常的樣子,回答道:「是的。前些日子我還在商業會議所外遇見過呢。」
「咦,我以為他們兩個早就死了呢。」
「哪裡,他們才不會死。雖然看起來那樣,其實是普賢、文殊啊。他們的朋友豐干禪師,那位大師也常常騎著老虎走在銀座大街呢。」
大約五分鐘後,電車啟動的同時,我又接著看剛才的俄國小說。但還讀不到一頁便覺得,比起炸藥的氛圍,方才所見那寒山、拾得的奇異身影,還更讓人懷念。於是我透過窗子往後望去,他們已變得渺小如豆,卻依然清楚可見,在明朗的晚秋陽光裡,扛掃帚走著。
我抓著吊環,把書收回懷中,心想,回到家就立刻寫信給漱石先生,說今天在飯田橋遇見寒山、拾得。這麼一想,反倒覺得他們行走在現代東京,倒也不算勉強。
生前未發表,也未署日期。
原文見青空文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