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棵雨樹，誰都知道，它高得像一根插向天空的擎天柱，樹冠張開得像一頂濕漉漉的大帳篷，連風都不敢吹亂它的葉子。只要午後烏雲壓下來，第一滴雨總是從它的葉尖滴落，像是雨神在俯視下界。
「雨神又跑到樹上撒尿啦！」孩子們總是這麼說，眼睛亮晶晶的，像剛洗過的玻璃珠。
「胡說八道。」大人們一邊搖頭，一邊在旱季時偷偷去敲雨樹的樹幹，聽那空空的聲音像鼓一樣迴響，彷彿在對天說：「拜託，下點雨吧。」村裡有三個非常頑皮的小孩，可謂是調皮搗蛋、人憎狗嫌。他們的名字分別是豆豆、皮蛋和小虎。豆豆曾經用爺爺的茶杯養魚，差點害爺爺噎死；皮蛋喜歡在老師的帽子裡灌水；小虎則專門在別人家門口撒辣椒粉，讓人一開門就打噴嚏。
他們的精力旺盛得像三隻小猴子在打鼓，吵得連貓都不敢在村裡打瞌睡。
某天午後，烏雲像一條黑色的毛毯蓋住了天空，雨樹開始落下第一滴雨。三個惡童仰頭看著那滴水，突然有了個主意。
「我們去掏雨神的窩！」豆豆眼睛一亮。
「說不定他住在樹幹裡，像住在水管裡的魚！」皮蛋興奮地說。
「要是找到他，我們就叫他每天都下雨，讓學校泡在水裡面，這樣我們就不用上課啦！」小虎大笑。
他們帶著鐵片、繩子和一顆壞壞的心，爬上了雨樹。
雨樹的枝幹像老人的手指，彎彎曲曲地伸向天空。
他們在最高的那根枝幹上，用鐵片劃開樹皮。
「哇！不是樹汁耶，是黑黑的水！」豆豆驚呼。
那水相當混濁，像是誰的眼淚，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雨神在哭啦！」皮蛋大笑。
「他怕我們啦！」小虎拍著樹幹，像在拍一隻狗的頭。
雨樹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被驚醒了。
於是，怪事開始發生了。
從那天起，村裡的雨變得很奇怪。不是下在田裡，而是專門下在晒衣場上，讓人家棉被全濕了；不是下在水缸裡，而是下在柴堆上，讓火都點不起來。
「雨神生氣了嗎？」孩子們悄悄問。
「不可能，哪有雨神！」大人們還是不信。
但雨樹也變得不一樣了，它的葉子變黑，像被墨汁染過；它的根開始冒泡，像煮沸的水；它的樹幹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洞，像是眼睛。
某天夜裡，三個惡童又偷偷爬上雨樹，說要看看雨神是不是還在哭。
他們剛爬到樹冠，就聽見一個聲音，像是從樹心裡傳出來的低語：
「你們不要太過分喔！」
「誰在說話？」豆豆大叫。
「是雨神嗎？有種就來抓我們啊！」皮蛋故意挑釁。
「我們不怕你的！」小虎用腳踢了踢樹幹。
突然，整棵雨樹像被雷劈中一樣震動了一下，枝幹開始纏繞，像蛇一樣把三個惡童捲起來。他們尖叫、掙扎，但雨樹的枝條像媽媽的手臂一樣堅定。
「放開我！我要回家！」豆豆哭了。
「我不敢了！別打我！」皮蛋喊。
「我以後不敢再踢你了！」小虎哀求。
但雨樹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張開一條縫，就像一張大嘴，把三個惡童都吞進樹幹裡面。
然後，那條縫隙緩緩閉上，樹幹裡傳來咕嚕一聲，像是嚥下了什麼東西。
第二天早上，村裡的人們發現雨樹的葉子變回了綠色，根也不再冒泡，樹幹上的洞也消失了。
「奇怪，三個壞小孩呢？」有人問。
「他們是不是去找雨神了？」孩子們悄悄說。
「別胡說，快去上學！」大人們還是不信。
但從那天起，雨樹下多了三根小小的枝條，像是三根手指，永遠指向天空。
每當午後烏雲壓下來，第一滴雨還是從雨樹滴落，只是那滴雨，總是帶著一點點鹹味，像是誰的眼淚。
孩子們不再爬雨樹，也不再惡作劇。他們在雨樹下唱歌、跳舞，還會輕輕地對著樹幹說：「雨神，我們都是乖小孩，你不要抓我們唷！」
而雨樹，只是默默地聽著，期待著新的惡童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