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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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靠近海邊的古老村莊裡,住著一個名叫小雨的小女孩。她的頭髮像風中飄動的雜草,眼神裡藏著連老人都讀不懂的神奇。她住在風崖邊的一間木屋裡,那裡的天氣總是多變,白天裡陽光燦爛,夜裡卻常常有風從海的另一端呼嘯而來。

有一晚,小雨聽見屋外傳來一陣低鳴。那聲音像有人在哭泣,又像人魚在唱歌。她推開門,看見海的那頭有一道光柱從雲層中垂下,照在大海上。下一刻,海面開始騷動,一股小小的龍捲風在黑暗中誕生了。

它不像一般龍捲風那樣聲勢浩大、掀起巨浪,而是細細小小的龍捲風,就像一條水蛇般,直立著行走過來,而且它的彎彎曲曲身體上還不時冒出藍色光芒,就像月亮在海上開了一朵小花。

因為它看起來那麼好看,小雨並不害怕,直盯盯的看著它一路走來。

但它畢竟是龍捲風,即使盡量壓抑了,當它上岸後,還是吹得沿路的樹木左右搖晃、房屋窗子嘎吱作響,小貓小狗也到處逃竄。

小雨朝它喊道:「請不要生氣好嗎?」

小龍捲風似乎是愣了一下,停下了步伐,卻沒有回答。

小雨又說了:「這裡沒有壞人,請你不要傷害他們好嗎?」

風緩緩的停在她面前,旋轉的中心裂開了一道縫隙,從裡面走出一個男孩 ── 一個全身由風構成的風之子。他的眼睛透明得像雨後的天空,聲音輕得像紙張翻頁。

「我不是生氣」風之子說。

「你既然沒有生氣,」小雨問道:「為什麼要弄出那麼大的動靜?」

風之子看看周圍一地的樹葉,還有垃圾袋在飛舞,他有點不好意思:「我只是迷路了。」

小雨看向他那雙會隨風改變形狀的手,問:「你從哪裡來?」

風之子抬手指向來時路:「大海盡頭 ── 雲之鄉。」

小雨隨著他的手指,看向海平面,感嘆道:「雲之鄉,你的家鄉一定很漂亮!」

「對呀!」風之子點點頭:「我本該跟著爸爸媽媽去遠方,可是中途迷路了。」

小雨想了想,說道:「那你要去什麼地方呢?」

「雨之國」風之子說道:「爸爸說要去看一個老朋友,他走得太急,媽媽去追他,就把我落下了。」

「哦!你好可憐。」小雨感同身受的點頭:「我也曾經被媽媽弄丟了好幾次。」

風之子同情地看著她:「妳比我還可憐,被弄丟了好幾次。」

「哈哈哈!」小雨笑著安慰他:「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所以你也會好好的。」

風之子也笑了出來。

於是小雨請他進屋裡坐,風之子收斂了身旁的龍捲風,變成洗衣機那樣的大小,但還是「嘩嘩嘩」地捲個不停。

小雨關了門,去端杯熱水來給風之子喝。

風之子坐在椅子上,但椅子隨即被他身體的氣流吹得嘎吱作響,眼看就要散架解體。

他趕緊站起來,朝小雨道歉:「對不起!我太粗魯了。」

小雨笑道:「別這麼說,你是風呀!我是第一次跟風交朋友呢!」

風之子說:「我也是第一次跟人類交朋友。」

小雨朝他伸出手:「來握手吧!」

「好!」

於是風之子和她握了手,感覺到人類手心的溫度,他有點訝異:「妳的手熱熱的。」

小雨說:「你的手冷冷的。」

兩人相視一眼,笑道:「哈哈!真好玩。」

兩人乾脆就坐在地上,風之子說起他這一路的歷程:

「跟爸爸媽媽走散之後,我曾經遇到一條漁船,我要跟他們問路,結果他們掉轉船頭,逃跑了。」

小雨掩住嘴,心想:「換作是我,肯定跑得比他們更快。」

但小雨不敢說出口,只能憋住笑,繼續聽他述說。

「後來我想說大城市比較熱鬧,人比較多,比較好問路,但是我又失望了。」

「為什麼?」小雨好奇問道:「他們又逃跑了嗎?」

風之子搖搖頭:「他們沒有逃,只是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裡,緊閉門窗,完全不理我。」

小雨同情的「哦!」了一聲。

風之子低下頭,黯然說道:「沒有人能告訴我該往哪裡吹。」

「別這樣嘛!」小雨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既然不知道該去哪裡,就在我這裡住下來吧!」

風之子訝異的看向她:「住在妳家?」

小雨點頭:「對呀!」

「妳家裡沒大人嗎?」

「我爸媽都在城裡工作,他們只有假期才會回來。」

其實有許多像小雨這樣的「留守兒童」,家裡只有一個奶奶或爺爺,小雨比較特殊,是由鄰居家的奶奶幫忙照看。

於是風之子就這樣子,在小雨家住了下來。


光是為風之子安排床位,就讓小雨傷透了腦筋。

「你要一直這樣旋轉嗎?」小雨看著地上凌亂的床單,一臉無語地看向他:「能不能停一下下?讓我先把床單鋪好。」

風之子一臉愧疚:「抱歉,我的風不能停,停下來我會死掉。」

小雨趕緊說:「那可千萬不能停!你繼續吹,用力吹都沒關係!」

風之子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唉!」

可就是這聲嘆息,又引動小鎮的風,全都跟著嘆了一口氣。

「呼!呼!呼!呼!」

只聽到連鎖反應,小鎮颳起一道「嘆息之風」,把居民們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嗚嗚嗚!這是鬼在夜哭嗎?」

「這風吹了一整夜,太詭異了!」

「風神又在生氣了嗎?」

「我們要倒大楣了!」

在居民們忐忑不安的心情中,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村裡的人們大早一開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所有的衣服都被吹到樹上晾著,磨坊的風車自己轉了一整夜,連鐘塔的指針都被吹得快了一個小時。大家都說有惡風入侵。

小雨知道,是風之子帶來的後果。

她不敢讓人知道罪魁禍首就住在自己家裡。於是每當村民們聚集起來議論時,她就在一旁靜靜地聽,不敢說話。

因為小雨是個乖小孩,誰也不會懷疑到她,更不會想到她竟然收留了一隻龍捲風!

鄰居家奶奶因為重聽,所以也聽不到小雨家的喧鬧聲,偶爾有路人聽到小雨家傳來風的呼嘯聲,都以為那是洗衣機太老舊,傳出的響聲,甚至還會好心的敲門,警告小雨:「你家的洗衣機該送修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風之子在小雨家住得很快活,因為從他出生以來,就沒有人可以陪他聊天、玩耍,他覺得自己交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好朋友。

小雨也一樣,很高興有風之子這樣奇特的好朋友,但是,小雨不得不擔心起來。

「那個……」小雨忐忑的開口:「你為什麼越來越『淡』了?」

是的,就是『淡』了。風之子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變成透明人。

風之子低頭看看自己身體,嘆了一口氣:「我不能一直這樣小小的活著。」

他看向屋子角落洗衣機大小的龍捲風,接著說道:「要把它壓抑成這麼小,需要不斷的耗費能量,這就是我一直變淡的原因。」

小雨伸手去拉他那冰涼的手,不捨地說:「你是不是要走了?」

風之子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終究還是點頭:「是的。」

小雨都快哭了,手心不自覺的用了力。

風之子反握住她的小手,說道:「我能感覺到,媽媽正在往這邊趕來,她發現我的蹤跡了。」

「她要來把你帶走嗎?」

「嗯!」

小雨很想出聲挽留,但她是乖小孩,她說不出口。

風之子靜靜的看著她,眼中有著依戀:「謝謝妳這些日子收留了我。」

小雨難過的說不出話,只能默默的搖頭。

「在走之前,」風之子說:「我想帶走一樣東西,當作紀念。」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拿走。」小雨大方的說。

風之子伸出冰涼的手,手指像微風一樣撫過小雨的臉頰:「我想帶走妳的笑容。」

小雨愣住了,抬頭怔怔地望著他。她感到臉頰上一陣涼意,像一滴淚被風吹乾。

風之子接著說道:「我從來沒想過人類的笑容能讓風變得柔軟。」

小雨笑了,輕輕地。

那笑聲被風之子收進胸口,變成一小團旋轉的光芒。

緊接著,屋子角落的小龍捲風朝他吹了過來,瞬間就將他包裹住,且透過窗戶,飛出屋去!

風之子整個人化為一陣巨大又溫柔的風,盤旋著升上天空。

那一夜,整個村莊的屋頂都被風梳理得光亮,連海浪也靜靜伏在沙灘上。

小雨追出屋外,眼看著龍捲風飛上天空,被另一個更為龐大的龍捲風帶引著,向遠方大海襲捲而去!那一大一小身影,就像母親牽著小孩的手,小雨朝它們揮手道別,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翌日早晨,村民們驚訝地發現所有被吹亂的東西都回到了原位:衣服整整齊齊掛在門邊,風車安靜地停著,鐘塔重新對準太陽。除此之外,風之子還送了一些小禮物給這座小鎮:他把所有的窗戶玻璃都洗刷乾淨,亮晶晶地像新的一樣。他把街上的垃圾、枯葉,全都吹進垃圾場裡,讓環衛工人連續好幾天都沒事可做。

還有最神奇的是 ── 小雨的家門外,長出了一棵奇特的樹,枝條上掛著數不清的風鈴花。每當有微風經過,風鈴花便發出柔和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笑著歌唱。


幾年後,小雨長大了,村裡的孩子們都喜歡跑到那棵風鈴樹下玩耍。

小雨常常為他們講故事,孩子們問她:「為什麼樹會唱歌?」

小雨總是微笑著說:「就像你們心裡快樂時,就會想唱歌,風也一樣,風鈴花的歌聲,代表風很快樂,那歌聲裡,像是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傳來信息,說他還記得我們呀!」

於是「風鈴花之歌」就成為小鎮所有小孩的共同記憶,並且陪伴他們一生。


每到春天第一場暴風來臨的夜晚,風鈴的聲音會忽然變得格外響亮。

小雨知道,那是風之子回來看她。

這年夏天,海上的雲聚成巨大的漩渦,村民都忙著關窗戶,只有小雨站在門口,仰頭望著那即將落地的龍捲風。

「你還記得我嗎?」她在心裡輕輕問。

風沒有回答,卻在她的頭髮間打了個旋,像是指尖的輕撫。

那一刻,她的笑容被捲入風裡,化為一束光,隨著龍捲風直衝雲端。

之後,風停了,雲散了,天空重新變成蔚藍。

村民們都說那是奇蹟,因為沒有任何房屋被毀,連樹上的鳥巢都安然無恙。

而小雨站在原地,頭髮被風輕輕拂過。

她聽見耳邊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 ── 那聲音像遠方的呼喚,又像溫柔的微笑。

從那天起,每當風掠過這個村莊,人們總覺得那風中帶著香氣與笑意,好像有人在天空中開了一扇窗,讓一個曾經迷路的孩子,守護著他曾經借宿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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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大海
13會員
268內容數
每次讀到一篇有趣的文章,都會有看見流星劃過夜空的喜悅,希望你也有這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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