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海上的孤獨航行》探討了中年旅程中,個體如何從外在的依賴轉向內在的完整與自主,這是一場無可避免且充滿挑戰的內在探索之旅。
這段旅程始於從孤單到孤獨的轉變,其中孤單(loneliness)是痛苦的,源於心靈的空虛和對外界連結的渴望,而孤獨(solitude)則是一種力量,是能夠與自身平靜同在的心理狀態,也是個體化發展的必要條件。許多人懼怕獨處,故選擇將精力消耗在社交中以麻痺自己。
要達到真正的孤獨,人必須吸收分離創傷,這意味著要意識到童年經驗和親子關係的深遠影響,這些創傷常使我們過度依賴外界來定義自我。為了從這種依賴中解脫,我們必須有意識地面對那些使我們逃避自身旅程的恐懼。中年時期,通常伴隨著巨大的失落與撤回投射,例如孩子離家、親友離世或婚姻破裂。由於我們曾將生命的意義和自我認同投射在這些外部角色上,這些失落會帶來身份認同的危機和恐懼。但正是透過感受這些失落的痛苦,我們才能收回被投注到外界的精力,並意識到我們對自己的承諾比任何關係都更為緊密。
面對獨處帶來的恐懼,個體需要將恐懼儀式化,意即創造一個具有個人意義的日常儀式,例如每天安靜獨坐,遠離一切干擾。這種儀式性行為旨在平息心靈的紛擾,使人從寂寞走向孤獨。
同時,我們需要重新連結失落的孩子,因為童年的經驗是療癒中年危機的潛在資源。在我們建立暫時性人格以適應社會的過程中,內在許多充滿活力、天真的面向(如小丑、藝術家、反叛者)常被忽視或壓抑。中年人因例行公事而產生的無趣或倦怠感,正顯示了內在生命力被壓抑與阻塞。因此,我們必須詢問內在的自由小孩想要什麼,並給予時間去實現這些被遺棄的天賦和興趣,否則這股能量將以破壞性的方式從無意識中爆發出來。
個體被召喚去過一種激情的生活,此處的「激情」並非指自戀或不切實際的享樂主義,而是像一種使命或召喚,是生命的燃料。一個缺乏激情的生命是缺乏深度的,雖然激情對理性與秩序看似危險,但它是生命力的表現。透過追隨激情,我們得以被轉化,並以熱忱的態度熱愛生命。
然而,個體化的旅程並非追求永久的幸福,而是必須涉入靈魂的沼澤,在那裡我們會遇到孤單、失落、懷疑、憂鬱、焦慮和背叛等「沼澤居民」。我們的任務不是逃離沼澤,而是進入其中,尋找這些痛苦狀態的意義。例如,悲傷能榮耀我們曾經驗事物的價值;懷疑能導向知識與發明;而憂鬱則暗示著有重要的事物被我們壓抑了。
擺脫自我與外界的狹隘視角,我們必須展開偉大的對話,將心靈的軸心從「自我—世界」轉向「自我—自性」。這是意識的自我與無意識的自性之間進行的對話。參與對話的有用方法包括每天自問、積極反思(如寫日記),以及與夢境工作。夢境是自性透過意象說話的方式,揭示了我們內在需要修復與回歸正軌的表達,引導我們走向完整。
這一切轉變都與我們終將面對的現實有關,即記住,你會死。拒絕將生命視為一連串的死亡與重生,將會助長對衰老和死亡的恐懼。中年時,對失去活力的沮喪,邀請我們將精力從對外在的獲取轉向內在的發展。只有當我們放下舊的自我執著,並肯定那逐漸深化的奧秘時,生命才會從緩慢的消逝轉化為充滿希望的經驗。
最終,榮格將生命定義為閃耀的光,它處於兩個偉大的奧秘之間。我們永遠無法完全理解生命的奧秘,但被召喚要盡可能意識清晰地將它活出來。中年的任務是獲得足夠的力量,放棄前半生的自我要務,並向這更偉大的奇蹟開放。當我們與內在生命緊密相連時,外在的損失就不再那麼重要,而靈魂之旅的豐富性,證明了它與世俗成就同樣有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