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餘國王

Sofia Lasheva on Unsplash

「時間很貴。」 「國王殿下，我的時間很貴。」 「我也不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 「等到我充分判斷你無藥可救以後，我就會離去。」 懸崖邊，女人擺好桌椅，優雅地品嚐蔓越莓汁，配著幾塊香甜的巧克力餅乾。 國王則被一條繩子綁著，吊在懸崖下面。 另一頭繞著一棵大樹。 命懸一線。 「快救救我！」 國王近乎崩潰。 「國王殿下，你會睏的話，不妨先睡一下吧？」 「練習如何忽視懸崖，深沉入眠，享受你的美夢。」 「我不可能睡得著！」 「是嗎？我看你挺愜意的，有想過好好睡一場覺吧？」 「對於自身的危機，渾然不覺。」 「我沒有！」 女人站到了懸崖邊，俯瞰狼狽的國王。 「事到如今，還覺得自己落到這種境地，不是出於你自身的愚鈍嗎？」 「看看你口袋的金幣吧？」 國王的口袋鼓起，塞滿了金幣。 「就是它們的重量，帶你直達死神的住所。」 「但你的靈魂，是最沉重的那一個，它擁有讓死神的鐮刀，格外眷顧的死寂與骯髒。」 「告訴我。」 「國王，告訴我。」 「你憑什麼，讓我留在這裡營救你。」 「到目前為止，我只看到一個愚蠢又貪婪的小丑。」 「我看不到你值得拯救的價值。」 女人拿出了小刀，在繩子上輕輕地划過一橫。 繩子邊角的纖維，被她切斷了。 「不可以！求求妳！」 「光是懇求有什麼用！」 女人喝斥著國王。 「你的行動，我看不見。」 「如果你是只會等著別人拯救的廢物國王，那麼掉進懸崖，或許還是你此生最好的結果。」 國王看向身不見底的懸崖底部，嚥了一口口水。 「我⋯⋯我會採取行動！」 「親愛的國王，你知道我最討厭說漂亮話的人了。」 「閉上你的嘴。」 女人冷漠的說。 「別用話語污染我的耳朵。」 「給我看行動！」 「現在，自己長出翅膀，飛上來。」 女人說完，轉過身坐回了她的座位，繼續喝她的蔓越莓汁。 她知道，她對蠢蛋過敏。 而眼前這個國王，更是強大的過敏原。 懦弱。 懶惰。 行動力不足。 愚鈍。 感知能力薄弱。 拖延。 自以為是。 逃避。 缺乏智慧。 貪婪。 再說下去，或許到明天早上都還說不完。 她知道國王肯定又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但她已經厭倦回應他了。 因為他的腦袋實在轉的太慢了。 連如何讓自己長出翅膀，平衡內在都學不會的傢伙。 還自詡是一位國王？ 不如別活著比較好，連呼吸都在污染空氣。 她知道在他猶豫的此刻，好幾位比他更勇敢的國王，早已在雲間自由翱翔。 就算是一隻蒼蠅，只要會自己飛，都比眼前這個弱國王要好多了。 她為國王的無能，嘆了一口氣。 她可以飛的比那些國王都要來得更高更好。 也本應與他們一同翱翔。 但她卻接到天使的指令，要來這裡審判這個蠢蛋。 她又走向懸崖。 她看著國王用力憋氣，好似華麗的翅膀，就會順利從背後擠出那樣。 「無藥可救。」 「國王，你明顯無藥可救。」 女人嘴裡咬著刀子，毫不畏懼地跳下懸崖。 國王看著她跳下去，嚇得尖叫。 女人取下嘴裡銜著的刀，展開華麗的黑色翅膀，在國王的身後飛著。 「別叫，很吵。」 她相當嫌棄聒噪的男人。 因為他們話說的都比做的多。 「妳會飛？這樣的話⋯⋯能把我帶上去嗎？」 「當然可以。」 女人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倏地，她割斷了繩子。 國王墜下懸崖。 伴隨淒厲地慘叫。 女人冷漠地看著他墜下懸崖的身姿。 國王死了。 她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品嚐果汁了。 「親愛的國王，你會死的如此淒慘，歸根究底，都是出於你的傲慢。」 「你自以為我會永遠留下，我會一直在這裡指引你，一直擁有耐心，一直成為你的光。」 「但很抱歉，我只成為自己的光。」 「你是盜光者。」 「一個貪婪、愚昧又黯淡的靈魂。」 「不僅如此，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意識到，天使讓我出現在你身邊，祂並沒有讓我『拯救』你。」 「這不是我接到的指令。」 「我所接到的是『審判』你，判斷你究竟有沒有資格飛行。」 「就跟決定留在桌上的是『美食』，掉到桌下的是『廚餘』，是完全一樣的判斷過程。」 「國王殿下，你明顯是屬於腐臭廚餘的那一邊。」 「還頑固地不願承認。」 「那麼就待在屬於你的廚餘桶裡，跟著其他水果和剩肉，一起讓靈魂腐爛吧？」 「那才是你的歸宿。」 「你存在的價值。」 「你人生的所有意義。」 「用這樣的姿態，永遠活下去吧？」 「而我將在空中，觸碰太陽，追逐群星，親吻月亮。」 「時間很貴。」 「國王殿下，我的時間很貴。」 「我只花在值得花費的人身上。」 「用不著你來證明，我就已經知道：我是最值得的那個人。」 女人說完，飛向天空，甚至沒有回頭看向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