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色沉沉，風帶著燈火的氣息在慕月山上流轉。山腳街巷張燈結綵，紅絹高懸，妖族的迎親隊伍正如火如荼地準備著。鼓樂聲從遠處傳來，笑語喧鬧，萬妖都沉浸在三日後那場盛大婚禮的喜慶裡。
而在那一片歡聲中，沐離淚披著一身夜色悄然而至。
他立於高處，俯視那被燈火映得如白晝的山城，眼底卻是一片寂靜。紅燭如血，倒映在他清冷的眼眸中，讓他的神情更顯蒼白。他的心中似有一團霧，壓得他喘不過氣。
「三天後……」
「就要成親了嗎……」他喃喃，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靈息微動，他隱去氣息，隨風掠入夜月館。
夜月館燈光溫柔，靜謐的小院中，一棵老梅正開得雪白。沐離淚停在屋簷之上，隔著窗影以法術窺視其中。
靈光如鏡，映出屋內的情景。
程言正站在廊前，身著深衣，神色凝重。而在他面前，是一身紫衣的魔族公主悅尚情。女子眉目如畫，眼底卻滿是濕潤，她說著什麼，語氣激動，似是在哭。
沐離淚看著那一幕，胸口像被無形之力攥緊。他聽不見他們的話，只看見悅尚情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程言的衣袖，語氣似乎哀求，程言神情一凜，似在拒絕。
可下一瞬，女子身形微傾，程言下意識伸手去扶，那一幕從外看去，像極了擁抱。兩人的距離極近，燈光將影子映在牆上，竟似唇齒相貼。
那一瞬，沐離淚不自覺紅了眼眶。
符光在他指間閃爍，卻又被他生生壓下。他的呼吸微亂，眼眶熱得視線也模糊了。
「原來……是這樣啊……」
他苦笑了一聲，唇角顫抖「我竟還傻傻以為……」。
風掠過他的衣角，帶走了他身上的靈息。
他轉身離去，背影孤獨而蒼涼，如同從塵世中抽離的一縷殘魂。他走得極快，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唯有那滴落在袖間的淚，滑過指尖，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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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內的真相卻與他所見全然不同。
悅尚情紅著眼，語氣哀切「程言！這場婚事是父王親定的，你知道我從小便喜歡你……若這婚退了，我該怎麼向他交代！」。
程言神色冷峻，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悅尚情，你該明白，我與你之間沒有情份。這場婚事，我不會答應。」。
悅尚情的眼淚終於滑落，她咬著唇，想拉住他卻因失足幾乎跌倒，程言皺眉，抬手扶住她的手臂：「別鬧了，回去吧！把婚事取消。」。
他語氣堅決，手也隨即鬆開。
悅尚情怔怔地望著他，心如刀絞。她想再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只留下一句哽咽的「我不甘心……」。
夜風涼如水，悅尚情走出夜月館時，聽見角落裡兩個小妖壓低聲音的竊語。
「聽說妖王殿下的心上人，是靈雲宗的少宗主。」
「啊？那不是那個叫沐離淚的仙君嗎？溫柔俊秀，心善如玉……」
「是啊，可惜了，殿下要娶別人，那少宗主怕是要傷透心了。」
悅尚情的腳步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陰影。
她抬頭看向夜空，那輪冷月被雲遮掩，猶如她心中積壓的怨與嫉妒。
「靈雲宗……原來是他。」她低聲呢喃，唇角微微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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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雲宗桃林靜靜地落著花。風輕輕吹過枝頭，粉瓣一片片灑落在少年身上。沐離淚回來後躺在桃花樹下一動不動，那雙清亮的眼此刻已無神采，只映著天邊薄薄的雲光。
任落下的桃花瓣佈滿全身，彷彿連桃樹都在安慰他。
他沒有哭，甚至連悲傷的表情都沒有。只是胸口悶得難受，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心。一閉上眼，耳邊仍是那個聲音。
那句「阿淚，我在。」的低語、那雙在夜色中緊緊凝望著他的眼睛。
「騙子……」他輕輕喃喃，聲音微得幾乎被風吞沒。桃花落在他髮上，落在他眼眉，冰涼得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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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聲巨響震裂天際。
轟！
靈雲宗山門外的護宗結界在魔氣衝擊下劇烈顫動，符紋寸寸碎裂，一股濃烈的黑氣翻捲而入，帶著嗜血與怒意。
沐玄和秦若雪立刻現身宗門大殿，袖中靈光飛散，護起眾弟子。
沐玄喝聲道「魔氣入宗！速啟防陣！」。
幾名弟子慌忙應命。
「宗主夫人！少宗主還在後院桃林！」
秦若雪的眉心一緊，聲音驟冷「去！封桃林結界，不許他出來！」。
「是！」
霎時，幾道靈符飛出，化作光幕將後院封住。
前方，魔氣翻湧。
悅尚情踏著虛空，紫紗飛舞，魔瞳中燃著怒焰。
「讓你們少宗主出來！」她聲音清脆卻滲著瘋狂，「不出來，我便殺到他出來為止！」。
一掌揮下，魔氣如刃，數名靈雲弟子瞬間倒地。
秦若雪怒喝「放肆！」。
靈光如流星般射出，與悅尚情的魔息相撞，爆出刺目的光。
沐玄與幾位長老，結陣抗敵。整個靈雲宗瞬間陷入混亂，符光與魔氣交織，天地色變。
而此時，後院桃林。
沐離淚拍了拍身上的落花瓣正要緩緩起身，忽覺天地靈氣逆亂。一股詭異的紫光從遠方天際透入結界，映得整個林子都在微顫。
「這是……魔氣？」
他心頭一震，想去尋父親和母親，腳步卻在踏出林口時，整個身體猛地被無形屏障反彈回來，重重地跌在地上。
那是結界。
熟悉的靈息，是靈雲宗的結界法陣。
他愣住，眼底閃過慌亂「為什麼……為什麼要困住我？」。
他伸手抵著結界，拼命運氣想破，可靈光紋路牢不可破「靈雲的結界我怎麼破不了⋯⋯」，他的指尖被反震，掌心微微滲出血絲。
心裡的焦躁越來越重，他幾乎哭喊「阿娘……阿爹……！」。
他大聲呼喊，可回應他的，只有遠方傳來的一聲聲轟鳴與靈氣爆裂的聲響。
他的呼吸亂了，靈息紊亂得幾乎無法控制。
額間原本象徵仙體的仙紋硃砂開始泛起異樣的光。
一抹幽青從中透出，妖氣如潮水般湧動。
他渾然不覺，只覺體內靈力翻湧，似有什麼在撕扯著他的人魂。
「開——！」
他怒喝一聲，靈力暴走，桃花林瞬間被靈風捲起。
那結界在妖氣與靈息交纏下不斷顫抖，終於一道裂痕從空中閃過，光幕碎裂。
沐離淚愣在原地，胸口起伏。他低頭，看見掌心的光，青光與金光糾纏在一起，他怔怔地呢喃「這是……程言的氣息……？」
風掠過他身側，桃花散盡。他的神色複雜、驚惶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仙⋯⋯還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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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Mile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