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教室，早上7:30，週三
當我睜開眼，教室裡已經有十幾個人了。
但沒有人看我。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我走進教室。經過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沒有人抬頭。前排女生在討論昨天的連續劇。中間的男生在抄作業。靠窗的位子上，有人在補眠。
我走到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靠窗。
標準的邊緣人席位。
我放下書包。拉開椅子。坐下。
窗外的風吹進來，有點涼。十月的早晨，秋天剛開始的時候。樹葉還沒全黃，但已經不那麼綠了。
我喜歡這個位置。
可以看到所有人，但沒有人會看我。
前排的李雨晴正在翻書包。找東西。找了很久，沒找到。她皺眉，回頭問旁邊的同學。同學搖頭。
我看到她的筆記本掉在走道上。
粉紅色的封面。角落有點磨損。
她沒發現。
我等了五秒。沒有人撿。
我站起來。走過去。彎腰撿起來。放回她桌上。
李雨晴轉過頭，看到筆記本。
「咦？什麼時候……」她看向旁邊的同學。「是你幫我撿的嗎？」
同學：「沒有啊，我剛才在看手機。」
李雨晴：「那是誰……」
她看向四周。但我已經回到座位了。
她的視線掃過我，沒有停留。
就像我是透明的。
我打開書包。拿出日記本。翻到今天的日期。
【日記】
10月18日，星期三
我又做了一件沒人知道的事。
撿起李雨晴的筆記本。她不知道是我。沒有人知道。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消失了，會有人發現嗎？
大概不會吧。
老師點名時會停頓一下，想不起來是誰。同學拍合照時不會想到要叫我。就連我媽，有時候也會忘記我在家。
我就像空氣。
存在，但沒人在意。
有時候我覺得這樣也好。不用被注意，就不用假裝。不用假笑。不用假裝對話題有興趣。不用假裝自己很合群。
但有時候我又覺得很痛苦。
如果沒有人記得我，我真的存在嗎？
我闔上日記本。
抬頭。
班長進來了。
陳俊宇。班上最受歡迎的人。功課好、運動好、人緣好。標準的「人生勝利組」。
他走進教室，幾個同學立刻圍過去。
「班長早！」
「班長昨天的作業你寫了嗎？」
「班長週末要不要打球？」
班長笑著回應。但笑容有點僵。
我觀察他。
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好像在想什麼事。手裡拿著一本書，看起來很舊。封面是深藍色，沒有書名。
他把書放進抽屜，動作很快。
像是不想被人看見。
但我看見了。
這是當隱形人的好處。沒有人注意你在看什麼。
我把這個細節記在心裡。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有點不一樣。
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就是一種感覺。
窗外的風又吹進來。這次比較大。掀起了幾張紙。
我伸手按住自己桌上的考卷。
然後我看到班長的桌上，有一張紙被風吹到地上。
上面寫滿了奇怪的符號。
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
像是……某種古文字？
班長立刻彎腰撿起來，塞進書包。
他環顧四周。確認沒人看到。
但他沒看到我。
因為我是隱形的。
我低下頭，假裝在整理書包。
心臟跳得有點快。
不知道為什麼。
鐘聲響起。
走廊傳來腳步聲。
陳老師來了。
她走進教室。放下包包。拿起點名單。
「早安，同學們。」
「早安，老師。」稀稀落落的回應。
老師開始點名。
一個一個。
「陳俊宇。」
「有。」
「李雨晴。」
「有。」
「王大衛。」
「有。」
點到我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
看著點名單。皺眉。
然後抬頭，視線在教室裡掃了一圈。
「林宇？」
停頓三秒。
她才想起來我在最後一排。
「有。」我舉手。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她點點頭。繼續點下一個。
我放下手。
看向窗外。
天空很藍。雲很白。
風還在吹。
我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張紙。
那些奇怪的符號。
班長在做什麼呢？
不關我的事。
我這樣告訴自己。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事。
一種預感。
說不上來的預感。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落。
一片、兩片、三片。
慢慢飄下來。
就像時間慢了下來。
我看著那些樹葉。
想起日記裡寫的那句話。
「如果沒有人記得我，我真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今天不太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