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延習慣周末去看父親,與往常一樣,幾人陪著父親坐在電視機面前,耳邊不時傳來孩子玩鬧的聲音。
父親突然對伯延說道:「我一個朋友的孩子認識仲謙,他說仲謙開了一個公司,而且很賺錢!伯延,你跟仲謙有沒有聯絡?」
聽到父親這麼說,伯延心頭一凜,他好像知道秀秀為什麼向秀君打聽仲謙了!面上卻不顯,他茫然看向父親說道:「仲謙?」對鄭榮暉來說,他自認了解也很會拿捏大兒子。
畢竟從過去到現在,不論他如何對大兒子生氣、不滿,甚至不只一次將大兒子一家趕出家門,大兒子永遠都會先低頭,道歉、下跪……不論什麼樣的方法,大兒子待他一如既往,從不會因為他的脾氣有任何芥蒂。
當大兒子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沒有太多懷疑,只是眼神多了盤算,心下了然:伯延沒什麼成就,有這樣的哥哥只是給仲謙丟臉,他才不會跟這樣沒出息的哥哥聯絡,尤其他現在這麼成功
他看著大兒子斥責道:「你們沒有一個人有跟仲謙聯絡?好歹你們是兄弟,對他就一點都不關心?」
伯延偷偷看了弟弟妹妹一眼,秀琳微微搖搖頭,叔承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耳邊又傳來父親的斥責:「你做為大哥,對自己的弟弟妹妹一點都不關心,你算什麼大哥?你弟弟現在過得很好,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弟弟啊?」
面對父親接二連三的質問,伯延選擇沉默不語,這麼多年下來,他一直認為他的家人都很好;但不知何時開始,他越來越看不慣父親的作為,也無法明白秀琳叔承的思維,漸漸地他厭惡父親。
他心裡想著:當初是你把人家趕出門,甚至說他沒成就,讓父母親丟人,說自己沒有這樣的兒子,甚至揚言要打死他,也警告所有人,不許跟他有任何聯繫,為此母親難過許久。現在,仲謙飛黃騰達了,他就變成你的好兒子了?
嘴上卻說道:「他也沒把我當哥哥啊,我跟他聯絡幹嘛?」
聽到大兒子的話,他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搖搖頭認定孺子不可教也,忿忿地說道:「跟你說都說不通,不說了!」
然後語氣驕傲的繼續說道:「仲謙實在厲害,不枉我當初花那麼多錢送他出國念書,現在都又自己的公司了!」
聽到這裡,伯延在心裏繼續吐槽,你還說過要仲謙把出國的錢還你,說他丟你的臉,浪費你的錢;但是,他出國念書根本沒花你的錢。
伯延想到弟弟出國念書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母親便會拿一筆錢給他,讓他偷偷匯給弟弟。我本來都以為是父親給母親的錢,那一次仲謙回來被趕出去,他才知道父親根本沒有給仲謙一毛錢。
因為父親認為仲謙出去就不可能回來,認為花錢在仲謙身上就是一種浪費,即使母親為仲謙爭取到留學的機會,只意味著他出國念書的錢要母親自己全權負擔。
又聽到父親說道:「他現在做的這麼優秀,怎麼不知道回來跟爸爸說,這麼大這麼好的消息,就應該要讓父母親知道,讓父母親未他開心啊?他怎麼這麼不懂事呢?而且自己開公司,應該詢問長輩的意見與經驗,這樣他的公司才能做得更大更好,他怎麼都沒想要回來問問爸爸,我可以給他很多很好的建議。叔承,你說爸爸說得對不對?」
便看見弟弟點頭說道:「對啊,開公司不是容易的事,他應該問問爸爸,這樣一定可以做得更好。更應該請爸爸當顧問,讓爸爸幫忙指點江山。」
聽到小兒子的話,鄭榮暉非常滿意地笑了,但卻擺擺手,對兒子說道:「什麼指點江山,我哪有那麼厲害,你都給爸爸戴高帽。」
叔承笑笑地說道:「爸爸有很多經驗可以借鏡,二哥如果有爸爸做顧問,幫忙拿住公司的大方向,一定會做得更成功!」
接著,秀琳繼續說道:「而且,爸爸是金口,當初爸爸說讓我出國拿學位,然後回來就可以當研究員;我就按照爸爸說的去做,就真的成功了!所以如果二哥有爸爸開金口,說能做的更成功,就一定會更好更成功啊!因為爸爸教得好,二哥今天才會這麼成功,都是爸爸的功勞!」
小兒子與小女兒的話,大大的滿足他的虛榮心,他開心的撫掌大笑,對兩個子女說道:「你們兩個都亂說討爸爸開心,你們二哥能力很好,怎麼可能需要爸爸做什麼!」但心裡卻想著:對啊!如果沒有教仲謙,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成功應該屬於我。
看到父親嘴角露出的笑容,看到不停點頭附和父親的秀琳與叔承,伯延突然對這樣的家感到可悲,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不論父親說什麼,秀琳、叔承永遠都支持,永遠都覺得父親說的是對的。即使父親說錯了,兩人也只是點頭,從未糾正。
他倒是想告訴父親實話,但是父親聽不進去,更重要的,他心裡一陣苦笑,這個家早就沒有他講話的餘地。叔承的話,父親是最願意聽的,但叔承也好秀琳也罷,沒有人會對父親說實話。
有時候,父親問他一些事情,父親一流露茫然疑惑的表情,叔承秀琳便會接過話頭幫忙解釋,但是往往解釋的話都不是原本的意思,他想再多說什麼,秀琳便會制止,說道:「不用解釋那麼多,爸知道這樣就好了!」
最後變成,不論父親說什麼,點頭、嗯、拍手就對了,真相是什麼,根本無關緊要。
父親一陣叨唸,所有的論點又得到秀琳與叔承的支持,加上秀琳又對父親說:「我覺得爸爸說的都很對,這麼大的事,二哥不應該瞞著家裡,我們再想辦法連絡二哥,讓二哥回家跟爸爸說一說這件事。」
小女兒的話,鄭榮暉對小女兒滿意的點點頭,心滿意足地回房間休息。
看著父親離開客廳,伯延悄聲的問妹妹:「你跟仲謙有聯絡?」
秀琳白了哥哥一眼,語氣埋怨的說道:「怎麼可能?我跟他不熟,你們不是很好?你跟他都沒連絡了。你結婚之後就只顧你家,鄭仲謙出國唸個書連家都不要了,你們兩個就把照顧家裡的責任丟給我和弟弟!你至少還會回來一下,他完全不見人影,有人這樣做兒子的嗎?」
聽著妹妹的抱怨,伯延不知該說什麼,他從來不是不顧家,他一直都很願意保護照顧這個家,甚至想著以後,自己還是要回到這個家。
但是又每告訴他,她問過秀琳:「伯延有說以後要回來這裡住!」
秀琳聽到大嫂這樣問她,卻瞪大眼睛驚恐地說道:「他要回來幹嘛?我們不要他!」
聽著秀琳的話,又每對秀琳說:「那妳要告訴他,因為他一直認定他是要回來這裡的!」
又每將這段對話完整的告訴伯延,伯延沒忘記當初的五味雜陳。
他默默在心裏說道:你們也不要我,現在又說我都不照顧家,到底應該怎麼做?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妹妹,也不願意再插入與仲謙有關的話題,抬頭看了看時鐘,輕聲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