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見聞系列-5
唬爛的故事總是可以不負責任。 見聞故事已經來到第 5 集，這次來說一段關於我爸的事。 我爸以前是汐止地區的里長，當時風光得很，我小時候去那一帶，總會有人喊：「欸，那是里長的孩子。」從小就覺得他好像挺有名的。不過長大後才慢慢發現，我爸除了是地方上有名的熱心人物外，其實也出了名的「嘴壞」。 以前地方辦廟會時，主辦單位總會特別交代我爸：「你就留在後廚準備辦桌，前面熱鬧的事就別湊熱鬧，也不要亂講話。」 這話不是沒來由的。 我爸的嘴，不知道是不是開了光，還是天生帶點什麼陰陽眼的能力，只要廟會現場有乩童在起乩、在請神，他總是會突然冒出一句：「那個誰別演了啦，那根本沒上身。」 這話一出，現場的乩童有的會當場退駕，有的甚至會當場跌倒、受傷，場面尷尬得很。 我小時候問他：「你怎麼知道？」 他只笑笑說：「我看得到啊。」 後來才聽淨明伯提起這事，才知道原來這不是我爸隨口亂講。（淨明伯的事，之前幾篇有寫過。他不是什麼宗教人士，比較像是一種另類的術者。） 我爸大概十歲那年，是地方上的孩子王，從上樹掏鳥到欺負流浪狗，頑皮得很。他身邊總圍著一群年紀差不多的小孩，放學後天天玩到天黑才回家。 那時候村子旁邊有一大片竹林，是地主種來賣竹筍的。小孩們常跑進去亂挖，讓地主很頭大。久而久之，他就放出風聲，跟附近的人說：「竹林裡有竹子鬼，高瘦黑長，沒有臉，會把人困住，讓人活活餓死。」 這種故事一傳十、十傳百，小孩們真的有點怕了，去竹林的次數也少了。 淨明伯常說：「靈本來沒有形，也沒有惡，是人講多了，它才來，久了就變成那個模樣。」 他說，這些東西不壞，是人自己在嚇自己。 但你也知道，小孩聽到鬼故事，反而會變成膽量比拼的題材。 當時正值竹筍甜嫩的時節，我爸為了展現膽識，跟其他孩子說：「我明天去挖兩顆最新鮮的竹筍給你們吃。」 一時間，大哥大哥的叫聲不絕於耳，我爸也飄飄然地跑進竹林裡。 沒想到，一進去就出不來了。 明明走的是原路，怎麼走都走不出去。遠遠看到有人影，喊破喉嚨也沒人理。越走越怕，到最後連竹筍也不要了，只想逃跑。但奇怪的是，不論怎麼跑，彎來繞去都還在原地。 最後，他一個踉蹌跌倒，剛好坐在地上的一把舊柴刀上，刀尖穿進大腿，傷口深可見骨。 他嚇壞了，一邊流血一邊想拔出刀，但刀卡得死死的，根本拔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淨明伯出現了。 他說，前幾天就有感覺我爸會有事，所以常在附近晃，結果還真的在竹林裡找到人。他把我爸帶出竹林，送醫院急救。 我爸後來常拿那條疤出來講這段經歷。他說醫生當時說：「還好沒自己亂拔刀，不然很可能會血流不止，送不到醫院就沒命了。」 住院那幾天，我爸高燒不退，爺爺後來說，那段時間淨明伯整夜坐在床邊，看著我爸，安慰奶奶：「放心啦，這種小事，有我在，沒東西比我惡。」 從那次事件之後，我爸開始能「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在人間卻又不屬於這個世界。 淨明伯說，那是因為他曾經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所以有了「看見」的能力。 「慢慢的，會越來越清楚，看到就好，當作你比別人多看一種風景。別怕，靈怕惡，人也怕惡。你惡，誰都不敢來。」 從此之後，我爸看得越來越清楚，也跟著淨明伯做了一些好事，說是平衡那次事故留下的因果。 不過，他的壞嘴壞脾氣還是改不了。 他總說他最看不下去的就是那些「裝神弄鬼」的人，明明什麼都不是，卻假借神明之名騙人，有些甚至騙到自己也信了。 所以他才會當場戳破那些騙人的乩童。 只是，淨明伯也提醒過他：「能不說就不說，冥冥之中都有牽引。你去說破，倒楣的是你自己。」 其他的故事，以後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