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血

Frida Lannerström on Unsplash

商人來到貧窮的村莊，拍賣一匹稀有高貴的銀狼。 牠身上的光澤如魚鱗般晶亮光滑，身形俐落，每個步伐都相當引人注目。 然而，牠可不只這樣，商人還準備了大量的金銀珠寶給得標者。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坐在臺下的女人如此想著。 她知道，或許是那匹狼過於兇猛，商人無法掌控，成為了一種商業上的風險，他才打算迅速脫手。 但圍繞拍賣場的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她看著村民狂熱的計算銀狼與財富的價值。 這個時候，商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喚回人們的注意。 「請各位稍安勿躁，我接下來要宣佈該如何競標這匹狼，請各位務必聽仔細了！」 「首先，你們無需支付我任何金幣或物品。」 眾人譁然。 「免費的？」 「牠是我的！」 「有了牠我就是有錢人了！」 商人又再次管理了現場的秩序，老實說，他對於這群窮人，有著天生的鄙視。 他們窮的像是連飯都沒吃過。 不過為了捨棄這匹麻煩的狼，又不傷及商譽，他只能這樣做。 「我接下來要宣佈如何得標！」 「我會為這匹狼戴上嘴套，讓牠去觀眾席選擇牠的新主人！」 女人凝視著那隻銀狼的雙眼。 悲傷，她看見了牠眼裡的壓抑與悲傷。 銀狼也看見了女人。 但女人別過頭，避開了那雙野獸的雙眼。 「若這裡上百人的雙眼都渴望著你的青睞，那麼請選擇他們吧。」 「因為我不願擁有你。」 女人站起身，準備在一片喧鬧中，安靜的離場。 然而，商人才剛放開那匹銀狼，牠就衝到女人的面前，攔下她的去路。 很明顯，銀狼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她看著周圍的人。 人們的面容充滿嫉妒、憤怒、貪婪與虛榮。 「她手上肯定拿了食物，她是騙子！她誘惑了牠！」 「那匹狼跟那些錢屬於我！妳這個小偷！」 「恭喜妳！妳賺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落到妳的口袋了，享受它吧！」 她聽見他們如此說道。 但這些言論，只引起她發自內心的反胃。 「小姑娘，這匹狼以後就是你的了，我身後這些金銀財寶也是妳的了。」 商人如此宣告。 然而，女人語出驚人。 「我不要那些錢。」 「我也不要這匹狼。」 她抓緊自己殘破的布包，繞開了狼，走回家裡。 然而，那匹狼卻沒有離開，一路跟著她回去了。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打算留下了嗎？」 女人無奈的笑了。 她知道答案。 「你不屬於這裡，你屬於自然。」 女人摘下了銀狼的嘴套，絲毫不害怕牠的攻擊性。 她蹲下來，溫柔地撫摸銀狼的下巴。 「對不起，高貴的狼，我為那些人的卑賤眼光，向你道歉。」 「我無法控制他們如何看待你，但是我願意以純淨的目光，注視你內心的悲傷，而不是你擁有的外在誘惑。」 然而，村裡的人在她離開後，瓜分了她沒拿的那些金銀珠寶。 「搶到了！我搶到了那條珍珠項鍊！」 「嘿，快拿袋子來裝！」 「好多！一整袋！我現在是富豪了！」 他們沉浸在貪婪與狂喜之中。 無論如何，這些貪慾，並沒有因為得到財富而滿足。 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對這匹狼的選擇，耿耿於懷。 他們認為這匹狼應該選擇他們，因為這是對他們自身高貴與高價值的確切證明。 所以他們在那天夜裡，放火燒了女人的住處。 銀狼發現了火苗，奮力撕咬女人的衣角，叫醒了她。 她跟銀狼逃到了屋外。 然而，她看著那些火光，沉默了一會。 「這不是你的錯。」 她對著銀狼如此說道。 「你的美麗，為你招來了佔有慾與無限嫉妒。」 「人們希望操縱這樣的你，好滿足他們自身缺乏的價值感。」 「但我不需要這麼做。」 「我不需要。」 「所以我看見了你危險的野性，而不是只有美麗⋯⋯。」 有人朝著女人丟了石頭。 一顆。 兩顆。 十顆。 尖銳的，圓滑的，不規則的，大的，小的。 越來越多的石頭，從四面八方扔出。 她抱住了銀狼，身上大小的瘀傷與鮮血，向牠展示這份守護的堅實。 「既然你做出了選擇，那麼⋯⋯我就算死了，也會保護這份野性，保護你那對悲傷的雙眼。」 「因為那是你真實的一面。」 然而，銀狼似乎也感受到了女人的心意。 牠掙脫了女人的懷抱，目光如炬，牠似是在徵求女人的同意。 「去吧，你所犯下的所有罪孽，有我代你背起。」 女人對著銀狼笑了。 那一夜，村子相當安靜。 靜的像是斷肢與殘臂，散落在荒原上一樣。 但在這驚駭的光景之中，有一匹身染鮮血的紅狼，在月光下優雅的奔跑。 牠跑進了女人染血的袍中。 牠知道，只有在這裡，牠才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