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過期的焦糖布丁不能吃啦!這是重點嗎?重點是老公根本不待在家!
婚後-第二個月 01:05
電子門鎖發出冷硬的「嗶」一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甄芽絔像隻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從沙發上彈醒,毯子滑落在地。她顧不得穿鞋,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衝向玄關,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軟糯與驚喜:
「你回來了!」
門開了。
秋冽泉站在門口,穿著輕便的黑色軍用機能上衣。雖然看不出污漬,但他整個人彷彿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與……淡淡的臭氧味。
在甄芽絔的認知裡,那是國防大樓機房裡那些超級電腦散熱時的味道。
見她赤腳衝過來,他習慣性地伸出手,寬大的掌心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她額頭印下一個短促乾燥的吻。
唇瓣冰得讓她縮了下脖子。
他沒有道歉,只像在確認所有權,揉了揉她亂成鳥窩的髮絲。那動作熟練自然,卻藏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貪戀。
「怎麼這麼晚?」她嘟囔著,「你們那個什麼演算法單位是 24 小時不關燈喔?」
「嗯,系統在跑測試,不能離開。」
秋冽泉撒了謊。
他剛從邊境撤回來那裡才剛結束一場針對序衡設施的武裝衝突。他特地在基地的除菌室沖了整整十分鐘,用強效除味劑蓋掉了身上的血腥味與硝煙味,換了套乾淨制服,才敢進這個家門。
「那你回來幹嘛?不用盯著螢幕嗎?」她雖然嘴上抱怨,手卻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放。
「回來拿個東西。」
秋冽泉低頭看著懷裡的人,眼底的疲憊一瞬間像被某種溫暖填補。
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冒著違反軍紀(雖然他是指揮官沒人敢攔)的風險飆車回來。
就為了這幾分鐘。
就為了聽她用那種剛睡醒、毫無防備的聲音,抱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又要拿東西?」甄芽絔抬頭,狐疑地看著他,「你們的雲端是裝飾品嗎?每次都要拿實體硬碟?」
「離線密鑰。」秋冽泉面不改色地拋出專有名詞,「涉及核心算法,不能連網,只能物理傳輸。」
「喔……聽不懂,反正聽起來很厲害。」
甄芽絔對這種高技術藉口毫無抵抗力。在她心裡,老公就是個在國防大樓裡對著螢幕敲終端的高級技術宅,頂多就是加班兇了點。
「啊!布丁——」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鬆開手轉身衝向廚房,一把拉開冰箱門,獻寶似地說:「你等一下,我有留……」
冷藏室的燈光亮起,慘白地照亮了那兩個昂貴的限量焦糖布丁。
玻璃罐上的標籤刺眼:
賞味期限:112/01/13(昨日)
她愣在原地,指尖搭在冰涼的玻璃罐上,微微顫抖。
那是她排了一小時隊買的,這幾天忍著沒吃,想著等他回來一人一杯,窩在沙發上邊看電影邊吃。 她甚至想好了要看哪一部。
結果,等到過期了。
秋冽泉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窩,將身體沉重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他太累了,大腦還在處理剛才戰場上的殘影。
「怎麼了?想吃?過期就別吃了,我明天讓人買新的送來。十盒夠不夠?」
「不是布丁的問題……」
她垂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帶著一絲哽咽:「是我們說好……要一起吃的。」
他沒聽懂這句話背後的委屈。
對於一個剛從任務撤下來、大腦還在處理戰損數據的男人來說,這只是一個關於「食物保鮮期」的後勤小問題。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溫柔卻匆忙:「乖。我先去洗澡,凌晨五點還有一場跨區作戰簡報,洗完拿了東西就得走。」
很快,浴室的水聲嘩啦啦響起,將她所有情緒沖得七零八落。
甄芽絔站在廚房慘白的冷光裡,盯著布丁表層那已經微微塌陷、冒出水分的焦糖層。
她突然覺得,像是在看著自己努力維持的生活,被名為「任務」的刀子,一刀刀割開,露出裡面早已變質的期待。
他眼底有兩圈化不開的青黑,整個人像是從死人堆裡爬回家。
而她?在恆溫 25 度的豪宅裡穿著絲綢睡衣,卻想抱怨寂寞?
甄芽絔,你太不懂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硬是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轉身將那兩罐過期的布丁丟進垃圾桶。
哐啷。
「沒關係……」她對著空氣輕聲說,像是在說服自己,「只要他會回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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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變成了一種徒勞的循環。
只要收到他會回家的訊息,她就像啟動一套虔誠的宗教儀式。
在 A 區,豪宅通常標配頂級的聯網家政 AI,但秋家為了資安,家中嚴禁使用任何不可控的智慧家電,改為特派受過嚴格保密訓練的「林嫂」團隊隨時待命。
但甄芽絔卻固執地謝絕了所有協助。
衣服要親手燙平,地板要親自跪著擦到反光,香氛要換成他喜歡的蜜桃味,落地窗不能有一絲指紋。
這一切,全都是她親手處理,不假於林嫂之手。
彷彿只有透過這種最原始、最耗時的勞動,她才能在這個冰冷世界裡,感受到自己作為「妻子」的真實重量。
門一開,她依然會像等待主人歸家的小狗一樣,小跑著迎上去。
「你回來了!」
他依然會揉她的頭、親她的額頭,動作熟練溫柔。但接下來的台詞,永遠是那幾句排列組合:
「我去書房處理文件。」
「累了,我先睡了。」
「有緊急會議,不在家吃飯。」
任務頻繁、出勤不定、隨時召回,是他習以為常的生存模式。
但對於甄芽絔來說,這是令人窒息的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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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深夜 00:23
A 區的夜景在窗外璀璨如鑽,流動的車河像是地上的銀河。 屋內卻死寂像墳墓。
甄芽絔縮在寬大的進口皮沙發裡,顯得格外嬌小。終端螢幕的冷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忍了很多天後,她終於在那個 B 區姊妹群組裡發了訊息,本來是因為自尊心,不想讓人覺得她嫁入豪門過得不好,所以一直沒抱怨。
她遵守和秋冽泉的約定,壓根沒提及秋家,只說了現狀。
[芽絔]:我覺得……我根本就是在守活寡吧?我們好幾天沒講超過十句話了。
群組瞬間熱鬧起來,訊息跳動得飛快。
[朋友 A]:拜託!大小姐!那可是 A 區ㄟ!
[朋友 A]:你現在那張黑卡的零用錢,比我年薪還多好嗎?老公不回家又怎樣?錢有回家就好啊!這就是代價啊!
[朋友 B]:真的ㄟ,你知足一點啦~有多少人想守這種「富貴寡」都求不到。我想守還沒人要我去守咧!
[朋友C]:羨慕死了+1。好啦不說了,我明天還要應付稽核,累死,先睡囉掰~
訊息停在 00:37。沒有人問她「你還好嗎」。
在朋友眼裡,她的痛苦是是無病呻吟,是凡爾賽式的炫耀。她們只看到了那張黑卡,卻沒人看到這間大得嚇人的屋子裡,那種能把人吞噬的安靜。
螢幕暗了下來,黑色的玻璃倒映出她紅通通的眼睛。
甄芽絔慢慢放下終端,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鼻頭猛地發酸,胸口像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壓住,連呼吸都覺得刺痛。
所以,我有錢了,我的難過就沒有價值了嗎?
因為我嫁進了豪門,我的孤獨就不值得被安慰了嗎?
視線模糊到看不清桌面上那個精緻的大理石杯墊。然後,她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椎,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最小的一團。
她開始哭。
不是那種梨花帶雨的啜泣,是沒有形象的放聲大哭,眼淚鼻涕橫流,狼狽得要命。
像是靈魂被拉開了一道裂縫,所有積壓的寂寞、階級落差的恐懼、無處可說的委屈,全都沿著這道裂縫湧了出來。
嗚咽聲在空蕩蕩的豪宅裡迴盪,最後被那造價昂貴的完美隔音牆,死死封鎖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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