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校舍是學校裡的傳奇。它沒有安裝冷氣，被新校區遺棄在角落，只有音樂教室和一間儲藏室還在使用。學生們很少踏足，因此這裡成了遠離喧囂的淨土。
林淺被音樂老師叫去舊校舍的琴房拿一份陳舊的樂譜。
推開門前，她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那聲音像是在尋找某個失落的音符，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
她以為是音樂社團的人在練習，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推開了琴房的門。
眼前的畫面讓林淺整個人僵在原地。
江予澤坐在那架老舊的鋼琴前，背對著她。午後的陽光透過佈滿灰塵的窗戶斜射進來，空氣裡漂浮著細小的木屑，將整個琴房籠罩在一片溫暖的昏黃中，像是被時光定格的老照片。
他穿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襯衫，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奏出的是德布西的《月光》。旋律靜謐、憂傷，與他清冷的形象形成了奇特的對比。
「我以為這裡沒人。」林淺輕聲說，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想退出，不想打擾這個私密的時刻。
江予澤的手指頓了一下，琴聲戛然而止。他沒有回頭，聲音卻穿過空氣清晰地傳來：「進來吧。樂譜在右邊那個櫃子裡。」
林淺走了進去，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聽起來格外突兀。她找到了樂譜，正準備悄悄離開。
「蘇筱棠太吵了。」江予澤突然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難得的放鬆，「我來這裡躲躲清靜。」
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蘇筱棠，語氣裡沒有厭惡，也沒有喜歡，只是一種對喧囂的疲憊。
林淺停在了原地。她知道，她們的關係裡，蘇筱棠是一個巨大的、無法繞開的星體。
「這首曲子……很安靜。」林淺輕輕地說。
江予澤轉過頭，逆著光，林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眼神很深。「安靜？」他重複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極淺的弧度，「安靜底下往往藏著最大的噪音。」
他重新將手指放在琴鍵上，彈奏聲再次流淌出來。
林淺沒有走。她站在窗邊，看著光影在她腳下移動。他彈琴，她在整理樂譜，沒有對話，沒有打擾。空氣裡只有琴鍵被按下的聲音和塵埃飛舞的痕跡。
那一刻，林淺覺得，她和江予澤之間沒有隔著蘇筱棠，也沒有隔著全世界。他們只是兩個在舊校舍角落裡，共同分享著一道光線的孤獨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