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在心裡無聲吶喊過:
「你們要求的,我都努力去做了。為什麼……你們還是不喜歡我?」
她學著父母說話的方式、模仿他們待人的模樣,以為那樣就能更靠近他們一點。
然而,她始終不懂——
一模一樣的行為,做在她身上是「教養」, 輪到她做,就成了「不應該」。
反觀年幼的弟弟,父母總是能和他嘻笑打鬧,毫無邊界地親暱、逗弄——
唯獨面對她時,那些笑容像被關進保險箱一樣,永遠拿不出來。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小學的樣子了。」對於自己童年的回憶,伊柔有點悵然若失的說著。
但她卻永遠記得弟弟入學那天,父母對她的叮嚀:
「妳是姊姊,去學校多照顧弟弟。」
「他第一次去國小,多看緊一點。」
「下課有空就去找他。」
「有什麼事立刻打電話回來。」
「弟弟、弟弟,什麼都是弟弟。」伊柔對朋友抱怨過。
但真正的她,每一次下課還是會飛奔向弟弟的教室, 確認他沒有被欺負、怕他不習慣陪他說說話;看到他上課調皮被罰站在教室外面,她心疼的在那裡安慰、陪伴了弟弟很久很久,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伊柔總是要看到弟弟安穩,自己才放心地轉身回去自己的教室。
嘴上抱怨,行動卻是溫柔。
那時的她,已經用力地把自己放到「姊姊」的位置上了。
有一次,爸媽出去辦事,一直到很晚都還沒回家。
眼看天色漸暗,只剩下兩姊弟的房子,瞬間變得像空洞的怪物。伊柔把客廳的燈全部都打開、把電視的音量調大聲,叫來弟弟兩個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看電視。
眼看時間越來越晚,伊柔擔心弟弟肚子餓,便去廚房弄了一些吐司和培根。
他們就這樣靠在一起,等爸媽回來。
小小年紀的伊柔那時候還不清楚,她不是只在「扮演姊姊」而已,而是她真的把弟弟放在心裡。
「妳是姊姊。」這個標籤自從弟弟出生後就烙印在伊柔身上。
伊柔不介意「姊姊」這個身份,她在意的是——
明明已經很努力學習如何做好一個姊姊了,卻始終得不到父母的認同。
弟弟上小學之後,爸媽工作變得更忙碌,有時候媽媽會讓伊柔幫忙看看弟弟的功課。
伊柔其實很高興,覺得這是一種被信任——媽媽願意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
看見弟弟字寫得歪歪扭扭,她便學著媽媽的語氣要求擦掉重寫。
重寫幾次之後,弟弟開始委屈大哭:「我不要一直重寫啦。」
看到弟弟哭了,伊柔頓時慌張起來。
她依舊努力堅持原則,還是溫柔又笨拙地說:「你就寫得不好,當然要擦掉重寫啊。」 弟弟卻哭著回她:「我就只能寫這樣。」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只是照著自己曾經被要求的方式去做。
她想起自己作業寫不好的時候,媽媽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寫好為止。
就在這時,媽媽聽見哭聲走了進來。
她沒有先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而是先抱住弟弟,狠狠地瞪著伊柔:
「他才一年級,妳是要他寫多好?差不多就好了!」
那一瞬間,媽媽臉上的兇狠表情,伊柔一輩子也忘不了。
她不明白、她不懂—— 媽媽教她功課的時候也是這樣,甚至更嚴厲; 為什麼換成她教弟弟的時候,就全都不行了?
她站在那裡,覺得世界突然亂了套,
像掉入一個沒有底的黑洞,無止盡地下墜。
「照顧、保護弟弟,本來就是做大哥大姐的責任。」
爸爸不只一次這樣對小小的伊柔說。
那時候的她,只是乖乖聽著,也覺得好像有道理。
於是,這句話就這樣刻進了她的血脈裡。
她一直都很懂得照顧別人,什麼事都先想到別人。
多年之後,她已經一個人回國生活,重新適應城市與工作,變得更加獨立。 弟弟也早已成年,甚至也曾在外地一個人生活好幾年了。
但爸媽依然會說:
「妳要常回去陪弟弟啊。」
「他那麼久沒回老家生活,妳要帶他熟悉環境。」
「他自己回去,妳是姊姊,要多付出一點。」
「妳都不會照顧弟弟,只顧自己。」
可是,沒有人問過——
當年那個沒有哥哥姊姊、一路自己走過來的人,是怎麼辦到的?
沒有人記得,她也是孩子;她也會孤單、會害怕、會需要被看見。
弟弟被保護得很好。
但他,是否也忘了—— 那個一路為他撐著、無條件守在身後的姊姊,也會需要被關心?
一家人的笑容好像都給了弟弟。
那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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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宮羽莫💛
如果笑容不曾平均分給妳,
那麼,從今天開始, 把笑容也分一點給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