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6|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熱帶雨林-18

攝影/ラン
「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剩下的還是要給真正的醫生來處理。」彼德說。
翔凜斷然否決:「在她醒來之前,我們哪兒也不去,這裡沒你的事了,要滾就自己滾吧。」
「哇喔,聽得出妳們兩個還真的是好姊妹啊。」彼德話中有話。
「好的殺不死對方。」
靠在牆上,翔凜長長吐出一口氣,腎上腺素褪去後,被零打傷的部位開始發痛了,但她不再想讓彼德有機會搭話,於是從櫃子裡拿了簡易急救箱後就走到隔壁茶水間裡。
這並非她傷最重的一次,卻可能是最難忘的。不過兩天前,她和零還肩並肩坐在岩石上,聊很久以前和很久以後的事,如今卻被逼得大打出手,儘管知道對方的底線和抉擇,恐怕也很難回到從前了。
她看著窗外數百公尺外的街景,城市霓虹沒有因為剛才的槍戰而黯淡,這城市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步調,哪裡該點燈又哪裡該熄燈,全都跟往常一樣。
包紮完傷口,她在靠窗的牆面席地坐下,告訴自己先別去想明天的事,
她拿出手機,經過剛才那激烈的翻騰後,左半邊螢幕已龜裂成蜘蛛網狀,她慢慢滑動選單,點開聊天軟體。
林昱的頭像旁顯示四則未讀訊息,離現在最近的一條是五分鐘前發的。
「我明天會去這家店應徵看看。」他寫道,並附上一張泰式餐館的照片。
隔一個小時後他又寫道:「原來的鞋店同事說可能會把我們調到台南門市,我還在想要不要去。」
「妳還好吧?」晚上八點零七分。
「怎麼都不回話呢?」晚上十一點十五分。
翔凜放空盯著螢幕上這些話,久久都無法找到話語回覆他,只好先按一個意義不明的貼圖,然後說自己在朋友這,並特別補充是女性友人。
才一分鐘不到,訊息旁就出現已讀提示,但過了些時間都不見任何回應。翔凜於是多問了一句:「你該不是生氣了吧?」
「沒有。」林昱立刻回應。
她又對著螢幕沉思片刻,然後輸入:「我很想現在就告訴你全部的事,但還不是時候。」
「那就等妳認為能說的時候再說。」林昱:「不重要的話就算了。」
「你是故意裝的,還是真的無所謂?」
「這叫欲擒故縱。」
「廢話人。」翔凜捧著手機笑出聲。
兩人跟著又互傳了幾張無意義的貼圖,暫時麻痺了翔凜此刻的焦慮。幸好他是個識相的男友,若他這時來場男人式的開導或安撫的話,她一定會開槍射人。
門口傳來指關節敲打門扉的聲音,她立刻關上手機,抬頭就看見雙手都是鮮血的彼德杵在門邊。
「她還可以嗎?」翔凜問。
「不太行,但也死不了,如果我是妳的話就立刻送她去醫院,接受國安局開出來的條件跟保護。」彼德說。
「還好你不是我,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那些想殺我們的人有多少能耐,必要的話,他們會殺光所有醫院裡的人。」
「喔,我非常清楚你們是哪種人。」他指著臉上的傷口說。
翔凜瞇眼打量他說:「你是唯一被她揍過還能站著說話的人,剛才你說的國安局是怎麼回事?」
像背稿般的彼德像把來龍去脈都說了一次,包括自己的出身和任務,以及如何接近零並嘗試勸降她的過程。
「妳們都是扭曲的司法產物,不能再這樣了,等這件事結束,我保證會安排厲害一點的律師幫妳們處理自首後的問題,如果妳們能提供更珍貴的情報,我有信心可以把刑期壓到十年以下。」
「喔,我知道你臉上那些黑青怎麼來的了,你這笨蛋居然以為幫忙當個司機工具人,挖個子彈就能勸我們去自首跟坐牢,老娘大可現在就一槍斃了你,帶著你八輩子都花不完的鈔票躲到某個無人島逍遙去勒。」翔凜臉上掛著怪笑說。
「妳真的能躲在島上喝椰子水,靠打獵過日子終老嗎?」
「看來你就是靠那張嘴才讓她不殺你的。」
「我只是解了她長久以來的心結。」
「老娘十九歲就認識她,都還沒聽過她什麼心結,你用了什麼話騙她?」
「三個字。」彼德說。
翔凜背脊一陣涼意,連她都不敢提的名字,這傢伙居然斗膽邊說邊發出得意的微笑。
中部某處海岸。
蔡恩仁一拳揮在跪在地上的男子左臉,後者應聲而倒,聽著骨頭撞擊地面發出的聲響,在場人無不顫抖,赤手空拳就將一個人性命奪走的畫面就連習慣打打殺殺的黑道都感到驚悚。
「帶走,丟遠一點。」他用袖口擦去手上的血跡,目光仍死死盯著地上那張失去生氣的臉。
「他的手下呢?」身旁小弟問。
「讓他們看看這傢伙的樣子,讓他們決定到底還要不要跟我們爭那塊地。」
「是。」
冷冽的夜光映在海面,蔡恩仁緩緩呼吸陷入沉思,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有助他變回原本的那個人,儘管這不是他熟悉的那片海。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他才從口袋裡掏出菸盒,點燃其中一根,他沒放進口中,只是握在指尖中欣賞著菸頭在燃燒。
在火苗吞噬最後一搓菸草後,負責棄屍的小弟們回來了,其中一人慢慢向他踱來。
「大哥,他們說拚死也會幫他們老大報仇,而且還說會跟我們鬥到底,今天如果不把他們都解決掉的話,恐怕以後會有得麻煩啊。」
蔡恩仁露出笑容:「意料中的事,別動他們,讓他們走。」
「這…」
「他們老大是死了沒錯,但這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想當老大的,放心好了,他們不內鬥個一陣子是不會有結果了,等他們處理完權力和利益問題後,我們早就賺飽走人了。」
「我了解….」小弟欲言又止。
蔡恩仁用餘光瞄見後說:「你有話就說。」
「那個…有些兄弟覺得,咱們這樣會不會有點太超過了…」
「太超過?」蔡恩仁幫他問完。
「如果只是要讓那些人知道我們的厲害,抓來揍一頓放放狠話就夠了,大家就算不同派也算是出來混的…」
「你們怪我為何要下重手?」
那名手下連忙鞠了好幾下躬,一副說錯什麼話的樣子。
「那麼你說說看,為什麼我們大家不乾脆抄幾把傢伙,找個地方大幹一場,看誰的人多,或比較能打?」蔡恩仁說。
「因為會有更多死傷嗎?」
蔡恩仁搖搖頭,然後按了一下他肩膀,目光定在沙灘上的一根漂流木,「那只是表面問題,真正重要的是管理效益,如果殺一個人就能鎮的住所有人,那何大動干戈殺三十個?」
手下眉角一高一低,不置可否。
「你不覺得這是仁慈,沒關係,我也不覺得自己是好人。」蔡恩仁說:「但我絕對不是這個世上最壞的人。」
「你可真帶種啊,就連我們師傅都不敢輕易在她面前說蔡恩仁的事。」翔凜說。
彼德兩手一攤,說:「狗急跳牆,我總得給她點動機來壓過殺我的衝動。」
「動機?」
「這事相信妳也聽說過,她老家十幾年前豆腐村曾發生過一件很慘的事,她和蔡恩仁就是因為那件事才會走到今天這個樣子。」
「該不是你也暗中調查蔡恩仁的底細,然後拿來換自己的小命嗎?」
「我還能怎麼樣?在下就是個沒什麼武功的情報員,口袋裡有什麼就用什麼。」
「廢話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自己給了她什麼東西。」
「關於這點,我想妳還是自己去問她,前提是妳還能找的到她的話。」彼德說。
翔凜大夢初醒,這傢伙從一開始就在拖延時間,於是急忙從地上起身,撞開他直衝醫護室。
那裡除了床單上的大片血跡外,已經不見零的蹤影,一旁的鐵盤上有碎裂的彈殼和針筒跟透明藥水罐。她拿起後讀了一下名稱,是止痛消炎藥。
當她想拎槍追出去時,才發現她的獵雲也不見了。
「抱歉,這是我跟她的約定。」彼德在她身後說。
她立刻轉身,一拳打在他已經斷過一次的鼻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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