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高中女孩子們來說,朋友兩字,是微妙的束縛。
就像共同拉扯一條橡皮筋,感情越好,拉得越繃,關係越是緊湊,這樣的利害關係,誰都不准先鬆手。
兩人形影不離的畫面是很賞心悅目的。
經常見到蘇湘瑩湊到小魚耳邊,違規偷搽上唇蜜的粉紅色嘴唇不停掀動,青春在蘇湘瑩身上是跳舞的氣息,被發育曲線繃緊的制服上衣;裙擺長度遊走校規邊緣,上課,下課,每分每秒都是話題紛飛,男朋友、八卦、放學後要去哪家KTV、討厭的轉學生、化妝品⋯⋯。
不過,原先從教室窗外灑落,在她淺褐短髮上跳舞的光線,一旦落入小魚深沉的黑色雙眼,便也不得不虔誠地屈服。
小魚在她身邊對比鮮明,蒼白纖瘦的四肢蜷縮在制服及膝裙底下,要不是偶有輕柔應答,否則遠遠聽起她們談話,總像蘇湘瑩唱著獨角戲。表情多半是笑容摻雜著一點點抽離,任蘇湘瑩擺佈。
很多人都以為蘇湘瑩是兩人友情中,佔上風的那一邊,她主導她們那群小團體的聊天話題;在走廊上鬧哄哄的走動時,總領先在最前頭;放學該吃什麼再去逛街;連評比對一個人喜歡與否,都以她說了算;眾人從沒有異議,要是這些女孩子們組成了星系,蘇湘瑩就是太陽,發熱發光。
但我逐漸發現,即使是蘇湘瑩,也要讓著小魚。
所謂排擠,大概才是全臺灣高中生們真正熟知的團康遊戲。
事後回想往往發現,當下被排擠者其實大多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討厭之處,只是,因為僥倖心理,因為只要成為代罪羔羊的人不是自己,就順理成章地盡情殘忍,擔任大多數人的一份子。
非得做個比喻的話,班級是馴良的羊群,狼來了,才發現原來羊隻原來擁有嗜血的基因。
蘇湘瑩,自然是那頭挑選欲排擠對象的大野狼:喜歡日本動漫的李芸、頻繁換男朋友,原先隸屬她那群小團體的張凌欣、初來乍到格格不入的轉學生⋯⋯,而總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小魚,從來都是不聞不問,好生配合,直到對上我雙眼,表情才起了點變化,聞到腥味的貓。
忘了說,我就是那個轉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