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十三、成軍(上)
「待我起身更衣。」楊芊芊很謹慎的回著話。因為隔著床幃,又是夜晚昏暗,很難知道對方是何來歷。見到對方在原地未動,楊芊芊怒斥道:「還不退下,難不成你要伺候我更衣麼?」
當對方諾諾的離開房間後,楊芊芊快速起身,換上輕便的服裝。期間還不斷的向四週打探,注意有無任何動靜。
房門嘎吱開啟,房外早等候了八名部屬,每個人腰間都配有長刀,雖說是常態,但看在楊芊芊的眼裡,卻有如弒命兇器一般,不得不防。其中一名部屬上前拱手道:「楊衛軍,魯護使有命,要勞您到北邊城外尋醫。」楊芊芊仰首揹手的說道:「以萬宗會之名,還有哪一位大夫敢要我走這一趟的?」部屬沒有回話,直接擺手說了句:「請!」
步出福興客棧後,在混亂的人群中,曾偽裝成九玄天成員襲擊慕芸瓏的那對男女,又在楊芊芊眾人身後現身。女子疑道:「咦?那不是楊芊芊嗎?怎麼看起來像個人犯似的。」男子說道:「妳想他們會將楊芊芊帶去哪?」女子回道:「跟上去不就知道了。」說罷,二人利用夜色及人潮的掩飾,小心的跟在楊芊芊眾人身後。
武萬雲莊今夜為了迎接慕芸瓏和慕洛君回家,全莊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羅英領著幾名婢女,分捧著服飾、珠飾和鮮花驅步來到慕芸瓏的房間。羅英面容嚴肅的指示婢女們將衣物置於桌上後,說道:「行了,由我來侍候小姐就夠了。」婢女們面有難色的應道:「回羅副總管的話,曹總管有令,要我們幫小姐打理。」羅英眉頭一蹙,語氣強硬的說道:「就說是我說的,退下。」婢女們無辜的柔聲應道:「是!」
慕芸瓏從內房來到房間的外廳,問道:「葛文鳳到了嗎?」羅英正要回話,房門響起了敲門聲。羅英開了門,見到來人,回頭對慕芸瓏笑著說道:「到了。」
夜幕中的武萬雲莊燈火通明,宛若昏暗中的大型燭籠,顯得格外耀眼。在這喧鬧的府邸夜晚,門外警戒的數百名黑衣親衛隊,這時個個都察覺混沌不明的夜色中有大批人馬到來,護衛們腰間的刀刃出鞘三分,隨時戒備。一道快馬身影高舉左手,持著長矩形物,很快的來到門前百尺階梯前露臉,大喊:「澗旗旗主回府,開道。」護衛見來人手上的令牌即拱手應是後,趕忙通報。
護衛開道後,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一隊大批人馬,十名身穿藏青色服的澗旗刀手前導,後隨數名幹部,在幹部後方的是一頂大轎,從轎中伸出一隻纖細的玉手掀開布幔一角,並傳出一道柔聲說道:「少主,咱們到了。」「蓁蓁啊,待會兒妳先去我的寢房等我,我晚上和爹吃過飯後,就回房去找妳。」說著便傳出慕洛君和倪蓁蓁的嬉笑聲。
「大小姐。」葛文鳳進到房內,便對慕芸瓏拱手行禮。慕芸瓏說道:「葛文鳳,這次要妳進莊,是要妳近身保護我的安全。」葛文鳳大驚,急道:「有人要對大小姐不利?」慕芸瓏說道:「記得上次,咱們回來時發生什麼事嗎?」葛文鳳很明快的回道:「那次焰澗兩旗在莊外十里處火拼,就只因為…」「因為回雲莊的路上互不相讓。」慕芸瓏替葛文鳳把說不出來的話說完。
「後來若不是曹叔出面,可能後果會不堪設想。」接著又說道:「我可不認為慕洛君那個人有這個度量會輕易的忘了這件事。而且…咱們也不能忘了在那次火拼時喪生的三名弟兄…」「是!」羅英和葛文鳳同時躬身應答。
「雖然在雲莊內,那傢伙不能奈我何,而且還有羅英在,但為防萬一,我需要一名暗樁。」慕芸瓏娓娓道出。葛文鳳問道:「暗樁?大小姐有什麼任務要我進行的嗎?」慕芸瓏回道:「因為羅英是隨身侍女,一旦不在身邊會很容易讓人察覺,而且容易讓人盯上。所以,我需要妳在暗中協助我。」「還有,為了不讓引起注意,妳必須換上侍女服,因為在武萬雲莊除了高層的人,基層的下人認得妳的人不多。」「是!」「到時候,我會再給妳指示行事。」「是!」
常欽來到楊芊芊的房門前,忽見門前的守衛已撤下,打開門板,房內空無一人,心中大驚。回到走廊上,厲聲的問走廊上的守衛道:「楊衛軍和房門的守衛呢?」守衛拱手回應道:「已奉魯護使之命護送至西邊城外就醫。」常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心中不禁暗怒道:「大哥,你…」
提起腳程,常欽快速的來到在客棧門口等候的金大程和刻意挑選的心腹手下面前,刻意擺出一如常態的冷靜說道:「看來大哥還是想自己動手,已先早一步了。」金大程驚道:「什麼?」常欽使了個眼色要金大程冷靜。雖然都是刻意挑過的心腹手下,但他們接到的指令是要除掉楊芊芊,並不知兩人其實要暗中救楊芊芊脫險。所以,最好別露出任何破綻。
金大程意識到常欽的用意,馬上改口說道:「哎呀,大哥也真是的,明明吩咐咱們倆動手,怎麼這會兒卻自己動起手來了?」常欽說道:「剛才守衛是說大哥送半面婆到城西去尋醫。」金大程吃驚的說道:「尋醫?都說要咱們倆動手了,怎麼又尋起醫來了。」常欽說道:「我們還是趕緊去城西走一趟,免得大哥說咱們倆辦事不力。」「說得是。」兩人快步急奔往城西趕去,就怕楊芊芊有個閃失遭到不幸。
城西是交通要道,和長安城的南邊大門朱雀門一樣是熱鬧非凡,不同於來往較少的北邊玄武門。常金二人趕到城門頓時覺得有異,兩人對視一眼,常欽直言說道:「你想的不會跟我想的是一樣的吧。」金大程坦然説道:「城西大多是宗教寺殿,就算是尋醫也不會來這,更何況…」常欽接著說:「大哥根本不想救半面婆。」「啊!」「二哥想到什麼了嗎?」常欽急道:「那名守衛也是大哥安排的,為的就是要將咱們倆調離。」「這…」
此時,常欽急中生智反而對在場的下屬說道:「有人從中巧妙安排,假冒魯護使之名,將我等詐誘至此,欲救離楊衛軍,眾人隨我追趕,見著當事者即開殺勿論。」「是!」「你們非楊衛軍的對手,屆時只要將楊衛軍困住,由我和金護使動手即可。」「是!」
眼下看來,似乎是中了魯道有的圈套,常欽卻來個將計就計,反而讓原本東遮西掩的計劃得以光明正大的實行。金大程明白常欽的用意後,不禁好生佩服。
「這裡不就是…」七八名護衛將楊芊芊帶來之前被救之處,眼前的熟識景象,讓楊芊芊心中的戒心頓是提高,袖中的匕首也早就握好在掌中,以備隨時應敵。
「這兒荒郊野外的,哪來的大夫?」楊芊芊怒斥道。「魯護使有命,在哪救的就在哪死,楊衛軍,得罪了。」說著七、八人散開成圓圈狀,將楊芊芊圍在中心。楊芊芊睥睨的環視四週說道:「就憑你們?確定殺得了我?」護衛說道:「當然不止我們。」說著吹了一聲哨音,從遠處的樹叢或土方後走出更多的人,楊芊芊約略的算了一下,約有五、六十人。
一路跟蹤過來的那對男女,尋了個隱蔽的樹蔭躲下,見到眾多的人人圍住楊芊芊,女子不禁嘆道:「哇,這麼多人,打得過嗎?」男子說道:「沒想到,當初追殺義經堂的人,今天反被人追殺了。」女子問道:「你認為楊芊芊能逃得了嗎?」男子說道:「以她的實力…可能只是多殺幾條人命而已吧,因為楊芊芊好歹也是在寒冰經脈三十六路心法當中練了十二路的高手。」「哦!」
楊芊芊挑了一下眉,思道:「還是殺不了我,只不過有點累。」這時忽有人大喊:「殺!」眾人像潮水般向楊芊芊撲殺而來。楊芊芊先用匕首,擋了一刀,再輕巧的劃斷對方的手筋,接下他的長刀。接著旋身將身後另一名砍殺而來的護衛的手砍下,血流如柱,奪下他的長刀,再一腳將對方踢退。眾人一時都被楊芊芊靈巧的身手給恫嚇住,動作全部暫時打住。楊芊芊手持雙刀,露出得意的笑容,用雙刀的刀尖互碰了一下,鏘的一聲喊道:「來啊!」
所有的人像發狂似的再一次撲殺而上,楊芊芊不慌不忙,靠著輕靈的身手,一一閃過對方的攻擊,再從對方的破綻出刀,將對手一一擊殺。當四面都有人同時撲上時,楊芊芊便放低身形雙腳交叉蹲下,刀刃水平擺出,運起內力,往上盤旋而起,身邊旋出一道利刃刀風,將撲上前的五、六人切得殘肢斷臂,血肉模糊。
這晚的月色皎潔,熒亮清明,為這場夜晚中進行的屠殺,提供了很好的照明。月光下,刀光劍影,血花四濺,楊芊芊為求生機,發了狠的狂風亂掃。奉命弒殺楊芊芊的部眾也像發了瘋似的急欲置體傷初癒的楊芊芊於死地。
在體力尚未完全恢復的不利條件下,楊芊芊漸顯疲態,出手的刀鋒也漸失強勁。「她快不行啦,大家上啊。」楊芊芊在不利的情況下,不得已,只有且戰且走,漸向北面,遁入高嶺。常欽和金大程帶著部屬,急速快奔到北城郊外,但一時仍尋不到楊芊芊的蹤跡,兩人是越找越是心急。
「這下楊芊芊豈不命休矣?」女子說道。男子則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喂,你在想什麼啊?」女子問道。「她好像在等什麼?」「咦?」「妳看,以她的功力要甩開這幫賊子是很容易的事,為什麼,她還在這兒遲遲不肯離去?莫非…在等人?」
正當常金兩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突聞不遠處有刀械打鬥聲,正巧,這時又聽聞有人高喊:「她受傷啦,宰了她。」接著又是一陣女聲的哀嚎,常欽認出是楊芊芊,便對屬下吩咐道:「假扮我幫弟兄的人就在前面,除了楊衛軍,其餘一律除之。」說完便領人衝了過去。
「咦,才剛說說,真的就有人來了。」躲在暗處的男子說道。
常金二人帶人將魯道有派來的一干人等,全給殲滅。
「好奇怪啊…」「怎麼了?」「妳看楊芊芊,見到常欽和金大程來,不但沒出手抵抗,反而還停下手來。這…」躲在暗處的兩人,對眼前這場撕殺,看得是一清二楚,但卻也莫明不解。
常欽喝令道:「圍住楊衛軍,別讓她跑了。」部屬依令將楊芊芊圍住。這時全身沾滿血漬的楊芊芊卻不急不徐,一派冷靜,不過卻少了先前的殺氣。
常欽擺出起手式正欲出招,楊芊芊一方面也做好了「受死」的準備。常欽快步向楊芊芊襲出,楊芊芊基於演戲所需及本能反應,接下常欽兩招。這時常欽發現楊芊芊的功力恢復,比他所想像的還多,便使了個眼色要她表現出孱弱的樣子。於是在第三招時,常欽一個手肘掃出,楊芊芊當沒看到,鎖骨處便被重重一擊。金大程見這一擊非同小可,似非假戲反而像是真做,心中頓時忐忑。
兩人再過三招,楊芊芊又被擊中一掌,口中吐出鮮血,這時重頭戲隨即上演。常欽雙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分別擊中楊芊芊三處死穴,金大程見機出手,再點楊芊芊三處死穴。 此時的楊芊已猶如半廢之人,全身經脈作痛,腦門震痛乍裂。正當常欽要出關鍵一掌時,背後忽有呼呼掌風襲來,並聽得吶喊道:「半面婆,少主要妳歸西啦。」常欽聞聲心中感到一陣愴惶,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這掌並非向常欽而來,正是不偏不倚的擊中楊芊芊左胸。楊芊芊大吼一聲,向後翻滾而去,鮮血從口中泉湧而出。接著,常欽身後那道人影並不放過楊芊芊,馬上再追了上去。
楊芊芊才剛起身之際,下一掌緊接著又再擊了出去。常欽和金大程見著那道背影都異口同聲的喊道:「大哥!」
原來這道人影是魯道有。他早在暗中伺機出手,欲置楊芊芊於死地。
常欽見狀,運起內力,往前跳起,也擊出一掌。但這一掌不是襲向楊芊芊,卻是向魯道有的掌邊襲來,兩掌形成爭擊的情況。魯道有為免被常欽的掌勁波及,便往一旁偏去,使得這掌撲了個空。常欽為了不使事蹟敗露,只好將這掌真的向楊芊芊揮去。只不過,這招沒有奪命之勢,楊芊芊便輕易的出手將這招接下。
接著,常欽對楊芊芊使了個眼色,運起內力,送出關鍵的一掌。楊芊芊會意後,便假意揮手接招落空,使得身前大門敞開,在沒有攔阻的情況下,中了這一掌,解了身上封閉的死穴。
但是,常金二人萬萬沒想到,楊芊芊才剛中常欽一掌,魯道有卻隨後再送上一拳。這一拳,紮實的擊中楊芊芊腹部。這使得她向後飛出十餘丈外。
可是,這一跌卻沒有落地聲。由於前方有樹蔭遮蔽,昏暗不明,眾人覺得有異,便全都趨前查看是怎麼回事。魯道有、常欽和金大程等人突得覺地上有風向上吹襲時,知道前面已無去路,趕緊止步。有一名部屬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足跌落山谷,只留慘叫聲不停的迴盪在風谷之間。
「這兒怎麼會有個深谷裂口?」金大程疑問道。常欽發見魯道有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時,心中怒火頓時翻騰不已。但一向冷靜行事的他,仍如往常般有禮的拱手對魯道有說道:「這事不是吩咐小弟處理了嗎?怎又勞得大哥出手?小弟真是慚愧。」經常欽這麼一說,金大程才回神想起這樁怪事,心底亦對魯道有十分不滿,另一方面也擔心他和常欽的計劃是否有被識破的可能。
魯道有笑道:「怎麼怪起小弟來了?我也是好心幫二位賢弟一臂之力。不怪,不怪。」這『好心』和『一臂之力』二詞聽到常金二人耳裡還真是椎心刺耳。魯道有那副非要楊芊芊死絕不可的情境,猶然歷歷在目,難以忘懷。因此,二人對魯道有說的話,除了感到痛心之外,就只有不解為何非得如此的忿恨。
「好啦,辦完事了,咱們回客棧好好喝一杯。」魯道有高興的邊說著邊揮手示意。常欽在他背後終於忍不住在眉間露出明顯怒意。金大程見狀,趕緊拍拍他的手臂,小聲說道:「二哥…走吧。」常欽忽然說道:「奇怪!」金大程沒懂他的意思,但也沒出聲問。「咱們殺了大哥派來的人,為什麼大哥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金大程聞言,心中閃過一陣寒顫,說道:「難不成…大哥早就…」「不,應該不至於。」常欽知道金大程的意思,很有自信的堅決說道。
「那麼…現在怎麼辦?」金大程問道。常欽雙眼中露出堅定之意的說道:「走著瞧吧,咱們就看看大哥究竟在玩啥把戲?」說罷便邁開步伐跟了上去。不過,走了幾步,又看回頭看了背後的深谷一眼,深深興了一聲嘆。
躲在一旁看到所有經過的那對男女,也同樣茫然的互相對視一眼。女子問道:「現在呢?」男子回道:「我想,主人對這事一定會有興趣。」探了一眼四週狀況後又說道:「沒想到,跟了這一趟竟有意外收獲。」女子說道:「走吧。」說著兩人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摔下深谷的楊芊芊被迎面而來的冷水給沖醒,乍然發覺自己跌入一條激溪當中。因不識水性,掙扎的想要游出水面,無奈全身經脈皆傷,頓感無力,既使想要逃出生天,也無力以回天。所以,楊芊芊在毫無生機可尋的情況下,放棄了求生的意念。怎知正當要失去意識前,被一股強力的水流給吸進了一個水底洞。楊芊芊無力的暗思道:「不管是生是死,要流向哪裡,我都無所謂了。」在這漆黑不見五指的水底,楊芊芊便隨著強力水流,飄向未知之所。
今晚的武萬雲莊熱鬧非凡,猶如逢年過節般,一道道佳餚美食不停的往雲莊專為招待宴客的「登雲樓」送去。樓高四層的登雲樓,四週環繞著花團錦簇的人造綠池,輝映著耀眼的燭光和來往穿梭忙碌的僕婢。曹盅看著佈置得光彩亮麗的登雲樓,甚是滿意的點頭思道:「這些顏色佈置,應該會讓嬌嬌感到高興才對。」
同時間,後廂房那棟掛著「無極」匾額的陰暗樓房,正不時傳出練功的哼吼聲。裡頭是慕喚群師父的居所,也是慕喚群此時閉關練功的地方。門外陰暗的長廊,立著慕喚群身邊那十二名女官。這十二名女官在府裡一向被稱為「武昭儀」。是慕喚群親手調教出來的近身侍衛。
由於和慕喚群過從甚密,平時除了武功習作外,還有男女合歡之用。因此慕芸瓏對這十二個簡直是綁架了自己父親的女人十分感冒。這十二女官因長期穿著白衣紅裙,面無表情,又不通人情之常。所以常讓慕芸瓏直呼對方像是來索命的「十二陰釵」。相對的,焰旗的人馬在慕芸瓏的觀感唆使下,自然也對這些人較為疏遠。
慕喚群在只有幾盞油燈的照明下,在一座長椅上的蒲團行氣練功。粗壯凹凸的筋肉,不時冒出粒粒熱汗。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額上青筋浮凸。昏暗的一處角落,有道只見得下半身的人影,正揹著手觀察慕喚群的練功情形。
良久,忽有聲道:「好了,今天先練到這。」那道人影以沉啞的聲音說道。慕喚群做了一個收手式,身上冒出陣陣熱氣,跳下長椅向那人影躬身說道:「是,弟子告退。」
正當慕喚群要走出房門時,那道人影又問道:「九玄天有何動作?」慕喚群轉身答道:「已取下三處據點。但,目前對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那道人影厲聲道:「這九玄天是何來歷要盡早弄清楚,免得妨礙我們的武林統一大業。」「是!」慕喚群走出房門,守候的十二名女官也悄然的跟了上前。
慕洛君帶著吳樂來到登雲樓,一路上跟總堂的幹部們一一作揖招呼,見到曹盅,便開心道:「唉呀,盅叔,您老人家可好啊。」曹盅拱手道:「少主,你到步啦。」「是呀,才剛到。」慕洛君回道。「盅叔啊,弄得這麼碧麗輝煌,難不成有大喜之事?」曹盅說道:「這是會主交待的。說是今晚要論績賞罰。」「什麼?」慕洛君驚聞意外之語,不禁詫道:「三大目標不是都還沒拿下一個,怎麼算數?」曹盅搖頭道:「不知,會主是這麼吩咐的,另外,不知道,少主可有聽說外傳…」「怎麼?」曹盅細聲的說道:「聽說大小姐對飄雪山莊的攻勢已經停了?」慕洛君擺擺手說道:「唉呀,是那丫頭說什麼我動了她的目標,那時我人在長安打義經堂,她竟還帶人跑來對我問罪。」接著雙手一攤說道:「結果你知怎麼地,飄雪山莊竟跑來長安插手我義經堂的事。」曹盅搖頭攔下話,說道:「不,我是說…有人傳聞大小姐喜歡上了風正揚,可有此事?」
慕洛君瞠目驚道:「什麼?有這回事?」「這…」此時慕洛君暗思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丫頭看上了風正揚?難怪她的氣焰如此囂張。不過,這下倒好,這可得好好利用。哈哈,這丫頭終於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
「少主…」經曹盅這麼輕輕一喚,慕洛君才回過神來,說道:「真有此事?盅叔,你打哪聽來的?」「這麼說來,少主對此事是一無所知?」曹盅有些意外的問道。
慕洛君擔心被曹盅看出他最近這段遊樂不問正事的荒唐日子,要是被父親大人知曉,以慕喚群強硬的性格,定會採用殺雞儆猴的作法,屆時,倪蓁蓁的性命可能會因此不保。為此趕緊回道:「是略有耳聞,但我一直不相信瓏妹會做出這等糊塗事,因此也沒特別在意。」「盅叔,你該不會認為此事是真的吧?要是真有此事,可是非同小可。」慕洛君知道曹盅很寵慕芸瓏,故道反話,想藉此將這話題就此打住。
果不其然,曹盅馬上就說道:「少主說的是,武林耳語,時有所聞,說不定這是有人要暗地裡中傷大小姐。」慕洛君沒有回話,僅淡然一笑。曹盅拱手說道:「少主請先飲茶歇會兒,會主馬上就到了。」慕洛君尋了東向首位座位坐下,抖出鐵扇搖起輕風,細聲的叫道:「吳樂。」身後的吳樂傾身回道:「小的在!」「都安排好了嗎?」「是!府內由張河帶十名刀手潛藏在府中,在大小姐回瓏靈山莊的路上也預伏了一百名刀手和弓手,由卜東恒負責。」
慕洛君在掌上用力拍合鐵扇,哼道:「上次在琉璃園吃了她一記悶虧,這次咱們要連本代利的討回來。」吳樂輕聲道:「主人,小的有個不情之請。」慕洛君撇了一眼,約略猜中吳樂的心思,說道:「說吧。」吳樂略帶欣喜的臉色說道:「能不能讓我對付羅英?」
慕洛君唉了一聲道:「你和羅英在鬼羅門被稱為『鬼童魅女』,本應是同心一對,真不懂為什麼你看到她就像看到仇人一樣?」「若要你真殺了她,你又不肯。你這小腦袋瓜究竟在想什麼?」說著還轉身敲了一下吳樂的頭。吳樂露出邪氣的笑容回道:「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小樂趣。」慕洛君聞言,暗思道:「原來這傢伙也是個磨人精啊。哼!」接著說道:「那好吧,別玩過頭了。」吳樂聞言,臉上難掩興奮之情,心底也開始蠢蠢欲動。
慕喚群在雲莊的房宅後方有座雕樑畫棟的浴池。華美富麗,色澤奇豔,是世間難得一見。清明的夜空中,可見到從窗櫺緩緩冒出的蒸氣。在門外持劍守衛的是六位武昭儀,另外的六位,則在浴池內陪著慕喚群沐浴洗身。嘩啦的水花聲和嬌嗲的女子嬉笑聲,正此起彼落的在廣大的浴池中迴響著。
這樣嬌縱柔媚的武昭儀,在雲莊的其他人面前,是從來都不曾有的表現。因為她們只有在陪伴慕喚群才會流露這樣的真情。對於以外之人,縱是慕喚群的子女,也都是冷峻相對,甚至對其使令有權利可以回絕不從。因此,雲莊的人對這十二名女官的強勢都有些畏讓三分。
換好侍女服的葛文鳳,從外面進到慕芸瓏的房間,說道:「旗主,慕洛君到了。」慕芸瓏坐在梳妝台前撫著頭上華麗的髮飾問道:「哦,是嗎?」身後的羅英正拿著新鮮的花卉等著幫慕芸瓏髻上。葛文鳳接著說道:「另外,我暗中查探還發現,張河帶著十名穿著親衛隊服飾的刀手,偽裝成府中的人,四處遊走,似是在等什麼。」慕芸瓏輕聲說道:「穿著親衛隊服飾的人?那麼一定是他安排的暗樁了。只有十人麼?」「是的,大小姐。」
慕芸瓏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以他的個性,人數不應該只有如此,葛文鳳,我要妳出府去探一下方圓五里,尤其是咱們回瓏靈山莊的路上是否另有埋伏,我認為,張河那批人馬不過是裝腔作勢,好讓咱們出了府後放鬆戒備。妳現出府去查探,若是查有異狀,速速回報於我知情。」「是!」葛文鳳奉了旨令,馬上施開輕功,往府外飛奔而出。
魯道有大搖大擺的回到福興客棧要大肆慶功,這些光景全被對面街角的一名女子看在眼裡。這名女子穿著華麗美艷,體態婀娜,但在人潮洶湧的長安大街上卻不甚明眼。她對進到客棧的魯道有打量了一番,正想轉頭時,又看到尾隨其後,神情卻十分黯然的常金二人。她攢著眉思了一會兒,轉身後運起內力,展開輕功向百花樓奔去。
「有這等事兒?」花百媚聽到屬下的回報,心中感到十分困惑,思道:「楊芊芊一向很受慕洛君信任,是很重要的幹部。魯道有和她是同門,竟然會對她下手?」接著問道:「妳說…常欽和金大程二人如何?」「和魯道有比起來,神色看起來似乎顯得有些難過。」百花會的人在青樓見識過百色人物,上至貴門子弟,下至販夫走卒,對人的察顏觀色自是有一定程度的功力。而且,花百媚對這方面的訓練和要求也是很嚴格的。
花百媚沉思半晌後,說道:「來人。」「是!」一名侍女步出應答。「去舞鳳堂請『百瑤玉女』過來一趟。」「是!」
侍女領命來到舞鳳樓,其中正熱熱鬧鬧的演著笙樂和飄逸的舞蹈。在大廳的百蝶池正中央,一位衣著鮮麗豔美的脫俗女子,正領著一群舞妓展現漫妙舞姿。一旁的文人酒客,不論樓上樓下,都看得大呼叫好,撫掌未歇。
侍女對舞鳳樓中的女婢比出蓮指手勢,在胸前由左到右橫劃一筆。對方見到手勢,明白她是會主花百媚派來的差使,便指了指中央舞池,示意她要找的樓主就在那兒。侍女穿過人群,看到了正在展舞待客的百瑤玉女。待她轉身面對她時,她對百瑤用右手的食指和姆指形成一圈,三指高翹展開,在平擺於腰際的左手臂上從肘關節滑向手腕處。用以表示會主召見。
百瑤見到暗號,露出燦爛笑意,用以表示知情。 侍女識得其意便退出人群,來到舞鳳樓門口等候。過沒多久,百瑤領了二名侍女走出來,問道:「逸香仙子找我?」等候的侍女躬身答道:「是,請隨我來。」
百瑤來到逸香閣,推門入內,見到正在彈箏的花百媚,嫣然笑道:「這麼急著召我,定有什麼要事?」花百媚笑得嫵媚的回道:「妳該不會又被客人給困在舞池中央走不開身了。」百瑤甩了一下長袖回道:「再會跳也沒有淨蓮仙子的優美。」花百媚說道:「在百花會中論舞,小梅是第一把交椅,但卻沒人敢跟妳爭第二啊。」「而且要小梅獻舞,沒有王公貴子,可是強求不來的。」百瑤笑道:「所以呀,托小梅的福,我那兒的生意可是絡繹不絕吶。」「噯,妳該不會是找我來聊這些吧?」
花百媚說道:「是要妳去探個消息。」百瑤心知會讓花百媚動用到堂主層級的人,對方一定非同一般,便問道:「是哪位大人物要妳這樣費心啊?」花百媚解釋道:「最近萬宗會的澗旗發生了一件怪事。」「怪事?」花百媚點頭說道:「據回報,半面屍娘楊芊芊剛不久前遭黑潭四怪合謀殺害。」百瑤不可置信的説道:「半面屍娘在澗旗裡是舉足輕重的角色,怎麼轉眼間說死就死,還自己人下的手?」
花百媚停下箏音,抖了一下衣裙,從長椅上起身說道:「所以,妳要去面對的對象就是黑潭四怪的魯道有。去探探究竟是怎麼回事。」「魯道有?」百瑤疑道。「逸香仙子,妳怎麼突然對澗旗有興趣起來了,先前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九玄天嗎?」花百媚回道:「四天後我將在寧波湖園面見九玄天的玉夫人,我認為,這件事對九玄天來講,價值連城。」百瑤問道:「妳想賣人情給她?」花百媚冷笑道:「不,是做個交換。」百瑤蹙眉說道:「我不明白。」「怎麼不明白?」「以九玄天的立場來說,應該不會在意這等小事。」花百媚說道:「這等小事,有可能是大事的表徵。」
百瑤說道:「妳不會認為萬宗會在鬧內鬥吧?」「確是如此!」花百媚很有自信的回道。百瑤問道:「那對九玄天有何價值?」花百媚解釋道:「我認為這可能是九玄天趁虛而入的一個機會。」「那咱們有何好處?」花百媚抬了抬下額,說道:「當今武林的兩隻大老虎相爭,對很多人都很有利。」百瑤問道:「那妳想跟她交換什麼?」
花百媚走了二步,說道:「百瑤,妳可曾想過…九玄天為什麼對飄雪山莊有興趣?」百瑤理所當然回道:「不就樹大招風麼?武林上想稱霸的人,沒有一個不把飄雪山莊當目標。」花百媚很不以為的挑眉說道:「是麼?」百瑤攢眉的疑道:「不是麼?」「一個不問武林恩怨是非的飄雪山莊怎麼會是統霸武林的絆腳石?」百瑤說道:「小嵐,妳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花百媚搖頭回道:「在見過玉夫人之前,我不敢確定。」「我知道了,那麼要我何時動身?」「明天。」
寒水煙回到雪一塵的書房前,敲了敲門。從裡頭傳出雪一塵的聲音說道:「進來。」寒水煙進到房內見到雪一塵和邱寧,躬身作揖道:「徒兒向兩位師父請安。」山莊裡的所有人,大概只有寒水煙能這麼稱呼雪一塵夫婦了。
邱寧笑道:「水煙,妳怎麼這時候來請安,有什麼事要說嗎?」聰慧的邱寧一眼就看穿寒水煙這時來請安其實是另有目的。寒水煙知道邱寧的本事,笑笑的說道:「弟子資質魯頓,有件事一直想不透,所以想請教兩位師父。」
雪一塵夫婦對視一眼,心思以寒水煙的資質,竟還有想不透的事,那可真是一件罕見的事。雪一塵擺手說道:「說來聽聽。」寒水煙尋了個座位坐下後,說道:「今早,在詢問朱姑娘關於九玄天的事時,我覺得有件事想了半天,我仍摸不著邊,所以,麻煩兩位師父了。」語畢,寒水煙還俏皮的瞄了雪一塵夫婦一眼。然而,聽到這些話,雪一塵夫婦也都清楚寒水煙接下來要說什麼了。二人都暗喜寒水煙的機靈聰穎果然沒讓他們倆失望。
「起先師父要放朱姑娘她們七人離開山莊,但後來卻因為朱姑娘拒絕透露總壇的位置,又將她們留在山莊裡。」「依我對兩位師父的了解,這前後矛盾的作法,應該不像是你們兩位師尊應有的作為。」這本來就是雪一塵夫婦合演的一齣戲,沒想到,朱馨不肯配合只好草草結束。本來還慶幸應該沒人識破,沒想到,馬上就教寒水煙給一語戳破。雖然如此,兩人仍是對能有寒水煙這般出色的弟子感到高興。
邱寧開心的回問道:「那妳的想法呢?」「弟子斗膽猜測,師父是想幫朱姑娘,但在庭上又不方便應承,所以…」「妳說的沒錯,我是想幫她,但另一方面我更想知道九玄天的總壇在哪,因想要討回公道,朱姑娘是眼前唯一的管道。」雪一塵直接將心意說了出來。
「為什麼呢?師父,九玄天無故來山莊找是非,還傷我山莊弟兄,何必幫朱姑娘來惹一身腥?而且,要真幫了朱姑娘,這樣對那些弟兄的家屬如何交待?」雪一塵對寒水煙所言並不完全認同,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但他並不想多說什麼,因為有些事解釋了不見得會較好。
邱寧說道:「就是因為這樣,今早妳師父才沒應下來,主要還是希望朱姑娘有一天能有明白。」「在妳進來之前,我還同你師父在商量這件事吶。」
寒水煙說道:「依我看,以那朱姑娘的脾氣,要她有明白的一天是沒什麼指望。」邱寧哦了一聲,寒水煙知道她的意思,便解釋道:「我個人對她是沒什麼成見,只是以我看到的實話實說。」雪一塵覺得寒水煙所言有些意味,便問道:「那妳有什麼可以解套的方法麼?」寒水煙回道:「朱姑娘不說,並不意味著其它六位也都不說。」「所以,我想可以從其它六人身上下手。」雪一塵對寒水煙靈活的想法頗感滿意,問道:「那麼,妳可有人選?」寒水煙歪著頭想了一下,說道:「年紀小又涉世未深的,最好下手。」雪一塵夫婦二人同時想到寒水煙所指的應是艾玟了。
「松齡,要是由咱門出面,對方恐怕會有戒心,我看就這麼吧,這件事就交給水煙去辦。你看如何啊?」邱寧緩緩的說道。雪一塵點頭說道:「嗯,我也正做此想。」「那麼…水煙!」「在!」「這件事就交給妳去辦了,記住,千萬不要張揚。」「弟子明白。」
「對了,那個小女孩叫什麼名字啊?」邱寧親切的問道。寒水煙邊想邊回道:「聽她們好像都叫她…艾玟」
艾玟猛地裡打了個噴嚏,用小手揉揉凍得紅紅的鼻子。朱馨見狀,關心的說道:「怎麼了,小心別著涼啊,來這兒烤烤火爐吧。」艾玟點頭應了一聲,鑽到朱馨的懷裡打起盹來。窗外依然猛烈的刮著風雪,在這片銀白的世界裡,朱馨姊妹七人有著短暫且溫暖的夜晚。
慕芸瓏梳裝打理好之後,打開房門正欲前往登雲樓,門邊落下一道人影,低聲的説道:「小姐。」原來是葛文鳳堪查完莊外的狀況回來覆命。
「說!」「澗派在回瓏靈山莊的路上確實埋伏了上百名刀手,由尉軍卜東恒帶領。」慕芸瓏詫異的問道:「黑潭四怪人呢?怎麼不是他們。」葛文鳳回道:「據探子的消息,黑潭四怪似乎還留在長安,並未隨慕洛君一起回來。」
慕芸瓏聞言,不解的説道:「他們還在長安?義經堂的事不是已經結了?」當下即轉思說道:「文鳳,長安方面有什麼動靜,隨時讓我知情。」「是!」跨出房門,走了幾步,又止步說道:「通知陸魁,要他把路上那些雜碎清一清,我懶得跟他們動手,回頭再幫我跟張河打聲招呼。」「是!」交辦完後,慕芸瓏以一身華麗的豔妝,趾高氣昂的走向登雲樓,羅英則跟在後頭,拎著慕芸瓏沉長的裙擺。葛文鳳也以迅快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唉呀,瞧瞧這位美麗的姑娘,是咱們的慕大小姐吶。」曹盅見到粉豔華麗裝扮的慕芸瓏來到登雲樓,不禁高興的讚嘆。「嬌嬌打扮起來可比後宮三千粉黛還美呢。」慕芸瓏喜孜孜的笑道:「盅叔,你說得讓人家好羞呢。」曹盅哈哈作笑說道:「怎麼會呢?世上最美就屬咱們慕家的嬌嬌了。」
這時慕芸瓏望見曹盅身後的慕洛君,便向前走去,語帶嘲諷的說道:「說到世上之最,咱們家的慕大少爺也是不遑多讓啊。」慕洛君瞥了慕芸瓏一眼,哼道:「妳除了打扮的花枝招展之外,還能做啥?連個飄雪山莊都拿不下來,不是嗎?」說著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
一旁的吳樂盯著羅英,從頭到腳打量著羅英,暗地裡露出陰森的冷笑。羅英雖然知道吳樂的企圖,但仍無視他的存在。
慕芸瓏不以為意的回道:「是嗎?就算沒拿下飄雪山莊,和那些近來盡是在女人堆打滾,不幹些正經事的人比起來,可是還綽綽有餘。」說著哼了一聲,便尋了對面的座位坐下。「妳這丫頭,妳在說誰啊?」慕洛君怒不可歇的吼道。一旁的幹部們也都低聲竊竊議論,慕芸瓏自顧的拿起酒杯飲酒,隨口應了句:「還會有誰啊?」「妳…」曹盅見情勢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說道:「你們別吵了,會主就快到了。」
在後廂房,剛沐浴潔身完的墓喚群正兩手平舉,讓武昭儀替他穿上衣服。六名武昭儀細心的幫慕喚群拉折衣服,六雙玉潤的手輕輕的在慕喚群身上遊移,動作熟捻而且精確。
待武昭儀侍候穿戴好衣服,慕喚群雙手往前一抖,看看自己身上整齊舒坦的服飾,點頭表示甚是滿意。步出房門後,守在門口的六名武昭儀聽到開門聲,位於中間的兩位,往前跨了一步,再各自向左右橫跨一步,讓出通道。待慕喚群走上前後,六人便依序跟上,房內幫慕喚群更衣的六名武昭儀,佩上寶劍,也隨即快步跟上。
「會主到。」登雲樓外的答應高聲的朗道。在場的所有人都起身伏首作揖。待十二名武昭儀先行開道進場步上慕喚群的座位,以左右六位的分列在慕喚群的座椅後方,慕喚群走上坐定後。所有人齊聲高喊:「萬宗長存,與天同在。」這時慕芸瓏很不悅的瞄了慕喚群身後的那十二名武昭儀一眼,臉上盡是恨不得她們消失的臉色。十二女官當中的「元春」和「杏月」二人眼神露出輕蔑的態度,回瞪了慕芸瓏一眼。慕羅主婢二人發覺,眉宇間不禁散出殺氣。
慕喚群擺手說道:「大家坐。」在坐下的同時,慕芸瓏拉著寬袍大袖遮面,回過頭低聲跟羅英說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殺了那十二個陰陽怪氣的女人。」
慕喚群朗聲說道:「今天,我特地召回兩位旗主,除了犒賞兩旗在外替萬宗會揚威立萬外,近日萬宗會還面臨了一項挑戰。」除了慕家兄妹二人對此事心裡有數外,其餘的幹部們都第一次聽說,顯得一陣錯愕。
慕喚群說道:「舉目當今武林,唯我紅旗萬宗獨霸,無人能與之抗衡,沒想到,竟還有人膽敢向我萬宗大會挑釁,不向我等稱首。」一名體型壯碩,黃髮黑面的幹部忽立起身來,怒道:「豈有此理,何人膽敢如此膽大妄為,還請會主明示,我半腰斬第一個不饒他。」此人乃是萬宗會旗下的分會『萬沙幫』幫主槐山,人稱「半腰斬」,是慕家的忠臣。
慕喚群緩緩的說道:「九玄天。」「什麼?」在場很多人都沒聽過這名號,全是一臉莫明,不知是何來歷。慕喚群繼續說道:「這個組織在武林上知詳者甚少,不過,這不是問題,因為對方遲早要現身與我萬宗會一決高下。」
幹部「白毫老叟」顧忠微聲說道:「會主,對方為何找上我萬宗會,對方有何目的?」慕喚群淡淡的一笑,說道:「統霸武林一直是萬宗會的目標,自從江南一帶皆歸順我紅旗之下後,江北的武林,也已泰半納入我萬宗之下。而這番大業看在別人的眼裡也難免眼紅啊。」「什麼?對方要與我萬宗會一較高下嗎?」眾多幹部聞言都難以相信竟有等無目之人。慕芸瓏和慕洛君雖然也頗感詫異,但都沒有表現在臉上。
槐山拱手說道:「會主,現正值開拓萬宗大業之際,這九玄天又找上門來,會主可有什麼打算?」慕喚群回道:「日前,我已派諸葛萍、董紀芙、洪大力等人找出他們的根據地,並加以勦滅,如此一來,寡人相信,對方勢必會現身。」幕洛君見機想提起飄雪山莊的事,打算當眾給慕芸瓏難看,便拱手說道:「爹,現在飄雪山莊未除,風正揚又殺了我三名衛軍,這可還請爹明示。」慕芸瓏聞言,知道慕洛君的提這件事的用意,臉上盡是不悅。
出乎慕洛君意料之外的,慕喚群反倒是一派輕鬆的說道:「關於這件事,我看過你的傳書了,眼下飄雪山莊、我月教、百荷會對我萬宗會的威脅不大,這事先暫且擱下,九玄天這個躲在暗處的對手才是當前要務。」
慕芸瓏聽了,嘴角得意的上揚,心底滿是歡喜。慕洛君則不服的說道:「那麼競武…」「嗯…」慕洛君本想將競武試會的事問個清楚,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喚群一聲充滿威武的低吟給堵上嘴。因為慕喚群很清楚慕洛君的心思,不想在眾多人面前提起敏感的繼承人話題,自是將其擋了下來。
慕芸瓏見狀,反應機靈的說道:「爹,何以說九玄天對我萬宗會挑釁,我未曾聽聞萬宗會旗下有遭到九玄天攻擊,對方可有差使前來或書信?」慕喚群很滿意的點頭,彷彿說中了慕喚群此刻最在意的事。慕喚群低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在這當下,慕芸瓏提袖遮面,側著頭對慕洛君吐了吐舌頭,一副「瞧你說那是什麼話?」的模樣。幕洛君氣得無處可以發洩,緊握著手中的鐵扇,不禁發出喀喀作響。
攤開信件交給一旁的武昭儀「梅月」,說道:「唸給大家聽。」梅月奉過信函,輕啟朱唇,以清脆爽朗的聲音唸道:「九重雲霄分外明,玄靈無極罩金頂,天外紫霞瑞氣綻,教我萬民齊服膺,武林獨尊,萬宗膺服,大總管劉淵。」眾人聽畢都默不吭聲,慕芸瓏也蹙眉深思其中之義。幹部當中的聞安祥首先發聲說道:「就…就這樣?」慕喚群說道:「前四句詩的首字分別是『九玄天教』…」眾人聞言紛紛點頭明意。「後面兩句就衝著咱們萬宗會來了。」
慕芸瓏在心中暗唸著:「武林獨尊,萬宗膺服…這…」當下一名幹部發聲說道:「這九玄天還真愛賣弄關子,幹嘛不索性挑白了說。」另一人說道:「看來,這當今武林還真有人不知道萬宗會的威名,可是活膩了,還是怎麼?」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罵起九玄天的驕矜狂妄。慕芸瓏則未受影響的繼續思索著:「這萬宗可以說是武林各門各派,也可以單指萬宗會一門,但,如果真要與萬宗會為敵,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出手,等我把飄雪山莊拿下之後,再一舉成擒豈不更好?」定思之後,「爹!」慕芸瓏忽然叫這麼一聲,眾人嘎然止聲,往慕芸瓏這兒看來。「這和我看到的不一樣,我認為其中必有蹊蹺,如此認定,恣意開戰,恐怕會中了人家的計。」慕洛君聞言參上一句:「怎可說爹是恣意開戰,更何況,萬宗會早就出手了,現在收手也來不及了吧。」一旁眾人聽了慕洛君所言也開始鼓燥。
慕喚群平舉出右手掌示意眾人安靜,說道:「芸瓏,說說妳的看法。」「是!」慕芸瓏繼續說道:「我認為九玄天若真要與我萬宗會為敵,襲擊鏢隊時的遮頭掩尾的作法就不合理。況且,武林上每個人都知道我萬宗會眼前的目標是拿下飄雪山莊,此刻對我出手更是令人費解。」
這時半百老叟顧忠拱手說道:「會主,老夫想起一事。」慕喚群問道:「何事?」「曾聽道上傳聞,劉淵已在六、七天前,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聽說…是風月下的殺手。」一旁眾人問道:「風月?是風正揚和月采玲麼?」顧忠點頭應道:「正是!」慕芸瓏對此事感到相當意外,她怎麼也沒想到風正揚竟有和劉淵相抗衡的實力,這讓她著實又驚又喜。
慕喚群回道:「芸瓏,依妳所言甚是有理,不過,就算此信是有人存心造假,寫此信的人也死了,可是這並不表示九玄天這個敵人並不存在,我萬宗會若要統霸武林,決計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對手。這是我紅旗萬宗的一貫作風。」
慕洛君以嘲諷的語氣說道:「怎麼,妳處處替九玄天說話,難不成是九玄天派妳來的?」慕芸瓏很是氣不過,便從懷中掏出斷成兩片的翠玉,扔給慕洛君,怒道:「我和羅英在長安曾親身受到九玄天殺手的攻擊,這塊玉就是他們的識別物。」說到這,包括慕喚群在內,眾人都大感詫異,一陣哄然。
慕芸瓏振振地說道:「儘管如此,我仍認為與一位來歷不明的對手開戰,對萬宗會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慕洛君被臭罵一頓,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慕喚群則沉默的緩緩點頭表示明白慕芸瓏的心意。
「可是,就算這信是假,連大小姐都受到九玄天攻擊,這個公道也一定要討回來。」一向疼愛慕芸瓏的曹盅信誓旦旦的說道。「對!對!」眾人聞言也開始認同主戰言論。慕芸瓏主婢對這時的氛圍感到憂心。
慕喚群再次舉起手掌要大家安靜,接著說道:「萬宗會和九玄天早已開戰,現在說開不開戰已無意義,反是我們萬宗會如何對付九玄天這個敵人。這也是這次召回兩位旗主的原因。」慕家兄妹同時拱手說道:「謹尊會主囑付。」「嗯。」慕喚群點點頭的說道:「焰澗二旗將分頭針對九玄天的據點或堂口進行掃蕩,據說他們的情報連絡相當快速,屆時,前來營救的武力人馬,就由總堂的親衛隊負責將其擋在外圍,讓兩旗專心對付對手。」眾人齊應喝道:「是!」
慕喚群向一旁的曹盅點頭暗示後,接著曹盅即高聲說:「現在,為慰勉兩位旗主辛勞,特地為各位準備了美食佳餚。」說著門外走進一排長龍的侍女,捧著一道道冒著熱氣的美食,擺到各個桌上。待菜餚備妥後,絲管響起,錚錚鏘鏘,間間關關,門外即刻奔進兩排拿著羽扇的美女舞者,在中央的舞池搖擺起迷人的漫妙舞姿。
當登雲樓裡一片熱鬧非凡時,在登雲樓頂端的屋簷上立著一道人影。那道人影低了身,探看登雲樓內的情況時,樓內的燭光照亮了她的臉,是葛文鳳。
她見到這般熱鬧景象不禁哀道:「什麼,這麼多美食佳餚,還有歌舞表演啊?真是的,我竟要在這吹風…」才說著,即望見不遠處的花園中有幾道人影不停的移走閃動,即思道:「咦,那是小姐回房的必經之道啊。原來張河這個番僧躲到那兒去了。好!我就來找你們玩玩。」說罷便展起輕功,在屋簷間跳躍,逐步的來到花園旁一棟建築的屋頂上。
「沒發現我?」葛文鳳往下探看,發現張河等人專心的在注意登雲樓的情形,絲毫沒有發現葛文鳳已悄悄來到一旁。
葛文鳳一個翻身落下,剛好落在張河面前三步處,再一個快手擊出數掌,掠倒三名刀手。「妳…」因夜色昏暗,張河還來不及辨清楚對方是誰,即 見對方送來一掌,張河快捷的用月牙杖擋了對方這一掌。
葛文鳳見張河退了幾步,立地用腳勾起地上的長刀,再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刀手殺出。張河向對方背後一杖劈來,對方一個轉身躲開,反劈死了自己的部下。
在對方轉身的同時,月光也照亮了那道人影的臉孔,張河見到,驚呼:「夜叉娘葛文鳳?」葛文鳳一個收手式起身立定後,哈哈笑道:「我家主子要我來同你們打個招呼。」張河怒眉一皺,沒多說什麼,即大呼一聲,牙杖再出。葛文鳳輕快的閃過,再轉身順手殺了另一名刀手。張河見同伙一一被殺,怒火直從七竅冒出,月牙杖更是招招狠毒,欲置對方於死地。
但葛文鳳無心戀戰,只是東躲西閃,也沒出招回擊。倒是一直針對那些刀手出招,不費多時,在閃躲張河的攻勢下,將十名刀手一併殺個清淨。隨後對張河拱手說道:「後會有期。」說著便使出輕功脫離花園。張河見事跡敗露,也無心追趕,趕緊趁沒人發見,將屍體一一處理掉。
在武萬雲莊外五里處的路上,一批身穿藏青色服的澗派人馬,正三三兩兩的蹲坐在路旁,等候慕芸瓏回府。忽然在迷霧之中,一道手持長槍,頭戴斗笠的人影立在離眾人三四尺的不遠處。領頭的卜東恒掄起長槍,正欲對來人出聲探問,突響起一陣耳熟的尖銳吼聲道:「穿雲貫地無能擋,蛇形百步奪魂槍。」語畢,扔了斗笠,擺起起手式。
眾人聞言連退數步,大驚道:「陸魁?」經這麼一吼,連其他躲在草叢裡中的澗派人馬都慌忙的跑出來探看是怎麼回事。
卜東恒暗思道:「也好,陸魁是武林槍術名家,我正想找機會和他過過招討教一番。」思定後,大吼一聲,向前殺出。身後的部屬見狀也隨之衝出。
陸魁向前掃出蛇槍,瞬間就擊倒了四人並接下卜東恒的攻擊。槍速之快,讓卜東恒背脊閃過一陣冷顫,心驚道:「好快的槍。」卜東恒運起內力,奮力再向陸魁出招,其他手下也同時圍上。陸魁依舊輕鬆對招,手上的長槍猶如變化莫測的毒蛇般,在人群中流竄。在卜東恒咄咄進逼的情況下,兩造的強勁的槍尖彼此擦出絢麗的火光,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聽說澗旗有個年輕的用槍好手,莫非就是這小子?好,我來試試他的能耐。」陸魁思索的當下,逐漸加強了攻擊強度。同時,卜東恒也感覺到對方的槍勁有越來越快之勢。陸魁一邊掃開刀手的攻擊,一邊向卜東恒的要害刺出。雖然,陸魁並沒有要取卜東恒性命的意思,但仍是以最犀利的攻法應對,這是為了要探出對方真正的實力。
尋安客棧的後院大門,在滿是知知蟬鳴的恬靜夜晚中,匡噹一聲的輕輕開啟。道和從中走出,轉身扣上後院大門,手上拿著一封書信,快步來到尋安客棧後山的密室。立在石門前恭敬的說道:「胡伯仁和梁玉芹來了信息。」室內傳出一陣沉聲道:「進來吧。」石門隆隆開啟,道和進了密室將書信遞給鬼谷武夫。
鬼谷武夫閱過書信後,詫異的說道:「楊芊芊被黑潭四怪聯手給殺了?」道和應聲說道:「是。」鬼谷武夫吸了一氣說道:「這可奇了。」
道和繼續說道:「另外,焰澗二旗已被召回,主人,依你看,慕喚群可是中計了麼?」鬼谷武夫笑笑的說道:「就憑那封信?慕喚群和慕洛君會,但慕芸瓏不會,所以,上次我才要你派胡伯仁和梁玉芹去長安襲擊慕芸瓏,讓她對九玄天印象深刻。」「而且,就算慕喚群沒中計,依他的性格,也會先拿九玄天開刀。」
道和一臉疑惑的問道:「何解?」鬼谷武夫應道:「慕喚群生性好勝多疑,這也是他找上飄雪山莊的原因。因為飄雪山莊在武林中位居翹楚,拿下了山莊,等於其它尚未臣服的武林各派也得考慮要不要歸降。不過,和飄雪山莊這個明眼的目標比起來,他會比較在意的是九玄天這個躲在暗處的敵人。畢竟,芒刺在背,不論怎麼坐在椅子上都不舒服。」「如今,朱馨進了飄雪山莊,恐怕連飄雪山莊都會對九玄天感到興趣。」
道和說道:「這是當初主人對朱馨入莊之事不表憂心的原因?」鬼谷武夫仰頭吸了一氣說道:「雖是計算之外的事,但卻意外造成萬宗會和飄雪山莊同時盯上九玄天,在這兩股強大壓力之下,相信九玄天這個組織,也藏不了多久了。」
「道和!」「在。」鬼谷武夫搖著左手的食中指說道:「楊芊芊這件事,叫胡伯仁和梁玉芹再深入探查,看能不能挖出些什麼,雖然焰澗兩旗相鬥是已知的事,但我認為楊芊芊的死,總是有幾分弔詭之處。」「是,小的立刻去辦。」
黃賀虎左手撫著佩劍,立在庭院中沉思不語。身後忽響起一聲清脆聲説道:「今晚的月亮很美啊。」黃賀虎轉過身往後探去,說話的人是姚翠蘋。「杵在這做什麼?」姚翠蘋探著明亮的雙眼問道。
在皎潔的月光下,姚翠蘋黝黑的膚色不但沒有顯得黯沉,反而透出一股魅人的閃亮光澤。黃賀虎看得出神,呆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吳珩睡了?」「嗯,春花在陪著她。」姚翠蘋點頭說道。
黃賀虎回過頭看著穹頂的月色,說道:「今晚很安靜,讓我想起了太子爺的寢宮。」姚翠蘋沒去過皇宮,也不知道宮裡的情況,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這些弟兄之前都是給太子爺守夜的麼?」黃賀虎點點頭說道:「我們這些弟兄同風將軍,都是一起從戰場上殺過來的,後來被選進宮保護太子爺。」姚翠蘋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直盯著月亮看?」黃賀虎哦了一聲,笑笑的說道:「以往,每次給太子爺守夜時,風將軍總是很喜歡看著月亮。我們一直問他,他怎麼也不肯說。直到這次回到飄雪山莊,我們眾弟兄才明白,原來,風將軍的月亮在飄雪山莊。今天這樣的夜晚,突然讓我想起以前和弟兄們在皇宮中的那段時光。」姚翠蘋暗思道:「是指月姑娘麼?」
姚翠蘋嬌俏的問道:「那你呢?你的月亮在那裡?」憨直的黃賀虎一時沒會意過來,疑道:「什麼?」姚翠蘋眉笑道:「你還沒成家吧?」「喔,這個啊。我們這些在刀口下生活的人,只圖能有個平安的溫飽,這個倒是沒想過。」
當姚翠蘋正想開口時,忽地裡冒出霍春花的聲音說道:「過份!置我一個人顧小孩,自己跑來這談情說愛啊。」姚翠蘋馬上回嘴說道:「吳珩都睡了不是嗎?」黃賀虎禮貌的拱手說道:「霍姑娘,辛苦妳了,我的弟兄們都是些粗人,照顧小孩子這種事,還真得麻煩妳們二位。」霍春花不平的說道:「看人家黃將軍多好心啊,哪像妳…」姚翠蘋瞠眼吐舌,搖著頭扮起鬼臉來逗霍春花,黃賀虎見這二位年輕姑娘個性開朗,不拘小節,頓時覺得煞是有趣。
黃賀虎想到明日的揚州之行,便順口問道:「對了,明天我們就要開拔到揚洲,不知兩位姑娘是否隨行?」「這個嘛…」霍春花顯得有些不知所以,半晌說不出來。姚翠蘋明快的應道:「那當然了,院主的歸建命令又還沒發下來,當然還是同行囉。」邊說著,臉上顯得雀悅不已。
「既然如此,那麼,夜深了,兩位還請早點歇息。」說著向兩位女副使作揖行禮後,便入得了房。霍春花拉著姚翠蘋的衣袖小聲說道:「妳剛在跟他聊什麼啊?」姚翠蘋的好事被破壞,氣得敲了霍春花腦袋,說道:「還說咧,要不是妳,剛才的氣份還真的可以…」霍春花好奇的瞪大眼睛問道:「可以怎樣?」姚翠蘋挑著眉說道:「可以…可以賞月啦」
霍春花聽出弦外之音,極力壓底了聲音説道:「喂,妳不會真的看上人家,想跟人家坦白啊?」姚翠蘋反而不解的疑道:「怎麼?不行嗎?現在女人都可以當皇帝了,還有什麼不行的。」霍春花蹙著眉問道:「不是不行啦,可是妳確定人家想法跟妳一樣嗎?」姚翠蘋嘻嘻笑著說道:「這個嘛…不是問題。」霍春花實在無法理解姚翠蘋的意思,愁著一張臉,滿是疑惑。
陸魁發出強硬內力,將卜東恒震得後退數十步跌坐在地上。便將長槍往前一只指,冷冷說道:「你的內力還不夠純熟,再練個三五年吧。」卜東恒看了一下四周,帶來的部下非傷即死,能好好站著的人所剩無幾。不過心中的不甘,仍是難以平復。
卜東恒慌忙的拾起長槍,胸口鬱悶的咳了二聲:「你…給我記住。」這種話陸魁聽多了,臉上僅是冷冷一笑。卜東恒大喝一聲:「我們走。」
澗派人馬彼此互相攙扶,跌跌撞撞的離開現場。陸魁看澗派的人走遠了,索性找了棵樹,躍上樹頂小憩,等著與慕芸瓏一同返莊,以便隨行護送。
酒宴歡散之後,登雲樓內外的幹部們飽食一頓,滿臉酒意三兩成群的魚貫散去。慕芸瓏和羅英來到登雲樓旁的一座涼亭歇息。輕撫著沉重的頭飾和髮髻,慕芸瓏眼神中微露些許倦意。葛文鳳從亭頂翻身入內,拱手道:「清乾淨了。」慕芸瓏默聲的點頭示意。這時亭內的三人都發現有一名武昭儀正往這逐步走來。慕芸瓏使了個眼色,要葛文鳳先行離開。葛文鳳作揖點首後,便縱身離去,沒了身影。
武昭儀杏月來到慕芸瓏面前既沒行禮答應也沒問候,便直接開了口道:「會主有請。」對此傲慢態度,慕芸瓏也沒示弱的應了句:「請我去看妳們的閨房情趣麼?」杏月不甘受辱,手握腰際佩劍作勢要出鞘。羅英見狀即刻手握雙匕首,橫擋在慕芸瓏面前,眉宇間透出比寫個死字時還凌厲的殺氣。慕芸瓏依舊不動神色,輕搖著白梅絲扇,說道:「出鞘啊。怎麼?妳們這幾個陰釵,平時仗著我爹的名號四處吆喝人,若要真傷了我一根汗毛,妳以為我爹會不作聲麼?」
杏月雖然透過雙眼流露怨怒之氣,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漠至極。過了半晌,杏月突然怒消轉笑,揚眉哼了一聲,側過身擺手說道:「請!」慕芸瓏沉了一下,先起身將羅英斥下,來到杏月面前半步,將臉靠往前靠上不到半吋的距離,輕聲說道:「算妳識趣,下次,別讓我逮到機會殺了妳們幾個,尤其是妳跟元春。」說著便哼了一氣,從杏月的身旁掠過,往慕喚群的書齋走去。杏月則凝眉的瞪著慕芸瓏離去的背影。
慕洛君才回到房門前,張河即從屋簷外躍進走廊,正欲拱手說話,慕洛君即露出不悅的神色說道:「酒宴才剛散就見到你,不用說也知道你失手了。」張河臉色凝重的沒說一句話。這時一名澗旗的部屬快步來到慕洛君面前拱手說道:「啟稟旗主,卜都尉等被陸魁打退了。」「什麼?」慕洛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奮力將門推開,再用力關上,順口罵了句:「一群飯桶。」
候在門外的吳樂看了張河一眼,冷冷的說道:「原本少主打算這次讓你們立功,升你們為衛軍的,沒想到一個個都失了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張河原本黝黑的臉孔,在黑夜月光的襯托下,兩個渾圓的雙眼顯得更加亮白,滿臉的虯髯更讓那黑臉在暗夜中有如鬼魅。現在被吳樂冷言相激,眉間的怨憤更是明白可見。
吳樂對張河的反應視若無睹,依然冷言冷語的說道:「不過,澗旗的衛軍空缺仍是事實,現在只有倪蓁蓁一人升了衛軍,就算你們有人對此有所微詞,但至少,人家現在可是唯一能讓少主開心的人。你們這些在刀口舔血過活的傢伙,竟比不上一個嬌嗲的娘們。呔,也真是夠了。」
張河終於開口說道:「說完了沒?」雖然吳樂等同少主的分身,也常代行少主命令,但看在張河這等老武林人眼中,終究是個狐假虎威的毛頭小子。吳樂看得出來張河的心思,冷笑道:「事實就是如此,不愛聽就閃一邊去。」張河自討沒趣的哼道一聲,提步離去。這時正好從房裡傳出倪蓁蓁和慕洛君雲雨的歡聲。
在慕喚群的書齋前立了五名武昭儀,空出來的位置顯然是杏月的。梅月見到慕芸瓏到來,轉身對著門板柔聲說道:「大小姐到。」房內有兩道門,二名武昭儀分別拉開第一道門的左右門板,並相對的立在門板邊。慕芸瓏一路直往房內走,當來到第一道門內時,羅英被門邊的兩位武昭儀攔下,來到第二道時,門板也倏然開啟,另兩名武昭儀正身立於門板邊。
進到房內,慕喚群正單手持書挑燈夜讀,在書几兩旁各自立了一位位武昭儀。慕芸瓏心裡雖有些煩厭,仍依禮作揖喚道:「爹!」慕喚群吐了一氣問道:「進展如何了?」慕芸瓏心知在問拿下飄雪山莊的情況,不禁顫了一下,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才派陸魁去下馬威,便遇到九玄天便從中作梗,之後就奉爹的欽令返家。」慕喚群以有些納悶的表情說道:「妳去白嵩山拿下飄雪山莊,洛君在長安拿義經堂,怎麼後來你們會在長安吵到將琉離園燒了?」慕芸瓏揪著一張臉,滿臉委屈,耍出大小姐脾氣不想吭聲。慕喚群心知女兒的脾氣,也沒強行索問,便換了方式再問道:「為什麼去長安找洛君吵架?」
慕芸瓏抬了抬下額,姿態英武的說道:「我下過令,沒我的允許誰都不准動飄雪山莊。」說到這,慕喚群很能認同的點了點頭。「後來山莊的鏢隊遇襲,我懷疑是他下的手。」慕喚群閃了一下眼色,問道:「結果呢?」慕芸瓏一臉無辜的神情說道:「是九玄天。」
慕喚群吸了一氣說道:「沒拿下飄雪山莊,吵架吵到琉璃園給燒了,現在又說什麼都不是。瓏兒,妳這是要爹怎麼向會裡的幹部叔伯們解釋,而且,這還牽扯到試武競會這等大事,難道妳就不怕落人口實,要是妳繼任了會主,將來妳要怎麼面對他們?」慕芸瓏心底一懊,大發任性,拗著說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有意見的出來跟我比劃啊。」慕喚群兩眼一亮,將書擲在桌上,說道:「放肆!」「妳身為萬宗會的旗主之一,怎可如此輕率,再說,妳貴為旗主,又是我慕喚群的女兒,妳真當全會上下有人會站出來向妳挑戰?要真有此事,萬宗會豈不要四分五裂了?」慕喚群緩了一氣,繼續說道:「而且,我還耳聞妳沒拿下飄雪山莊,還有另一個原因。」慕芸瓏聞言,心頭不禁一顫,暗思道:「啊,不會是指風將軍的事吧?」
「聽說妳對飄雪山莊特別手下留情?這是怎麼回事?」慕喚群沒把話講明,自是替自己的女兒留點顏面。天資聰穎的慕芸瓏馬上明白父親所言,真是說中了自己心底不願被提及的事。
其實,慕芸瓏也沒打算隱瞞一輩子,只是時機尚未成熟不想多說。如今既然被提起了,索性就直言不諱。慕芸瓏看了一下四周,沒有回話,臉上盡是欲言又止的神情。慕喚群明意的說道:「妳們全都退下。」陰月和桃月應聲後,退到第二道門外。慕喚群又說道:「我是說全部。」這下子連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外的武昭儀都一起退到了書齋外。守在書齋外的元春等人見到所有人都被趕到房外,臉上頓是一陣錯愕。
「說吧!」在四下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慕芸瓏便流露出女兒向父親撒嬌的性格,說道:「爹呀,要是將來和人家成了親家,下手太重不太好吧?」「妳…」慕喚群倏然立起身,氣得說不出話來。慕喚群揹手走到女兒身後,說道:「要妳拿下飄雪山莊,妳竟然看上人家,簡直荒謬。」慕芸瓏無辜的說道:「人家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嘛。當初那想得到他是飄雪山莊的人啊。」慕喚群聞言,當下轉思女兒也是婚嫁年齡,會有此事也不足為奇,不如先問個清楚再做打算。「那一個啊?雪靖還是雪喬?」慕芸瓏見父親問起,應是已經接受這件事,便開心的說道:「都不是。」「咦?」慕喚群實在想不起來雪一塵除了這兩個兒子以外,還會有那一個。「是風正揚。」
慕喚群聽到『風正揚』這三個字,突然勃然大怒道:「什麼?」當下一拳往身旁的牆面擊出,在牆上留下三吋凹痕。這一擊也驚動到了門外的武昭儀,使得武昭儀們個個一陣慌亂,議論紛紛,有的還下意識的握著佩劍。只見頭領元春搖搖頭,低聲說道:「站好。」十二名武昭儀才又恢復原先的端正莊嚴。
慕喚群吼道:「什麼人不好挑,妳偏偏給我挑上風正揚。」慕芸瓏不解的問道:「爹,風正揚又有什麼不好?人家是將軍出身,又是雪一塵的關門…」話還有說完,即被慕喚群堵上一句:「除非他交出身上的心法,否則免談。」「心法?爹,什麼心法?」聽到未曾耳聞的心法,慕芸瓏是一陣愕然不解。
慕喚群發現不小心說溜了嘴,便敷衍道:「這種事,小兒休提過問。」慕芸瓏見父親敷衍了事,氣得大耍脾氣,吼道:「什麼嘛,既然反對又不說清楚,那你把女兒當什麼嘛?」慕喚群也是個性強硬之人,說道:「我是妳爹,沒必要什麼事都要跟妳說清楚。」慕芸瓏氣得跺腳,奪門而出。羅英見狀,趕緊跟上。房內只留下愁眉莫展的慕喚群和門外茫然不知所以的武昭儀。
「小姐、小姐」慕芸瓏一路往自己房間走去,羅英急步跟在身後,不論怎麼叫喚都不理。慕芸瓏一衝進房間就氣得搥桌發洩,發出振天乍響。使得附近的女婢都近身來看是怎麼回事。
羅英趕緊來到房外,對好奇探頭的女婢們說道:「沒什麼,小姐沒事,去忙妳們的。」把女婢趕走之後,羅英進到房內,看到一臉怒氣沖沖的慕芸瓏。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們父女談了些什麼,以致讓她氣成這般。但慕芸瓏和她父親發生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發生這樣的事,是慕喚群找了那十二個武昭儀。而那是夫人往生剛滿一年時候的事。因此,羅英也不怕惹她遷怒,很是謹慎的坐到她身旁,輕聲說道:「怎麼又跟會主吵了?」慕芸瓏怒不可遏的說道:「哼!我的終身大事決由不得他做主,氣死我了。」羅英當下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驚道:「啊!妳跟會主說了風正揚的事?」「不是我提的,是他自己親口問的,我原本還以為他會為我這女兒著想,沒想到,他滿腦子都是武學,都是心法。」慕芸瓏越說越氣,還邊搥起桌子來。羅英蹙著眉,小聲的説道:「會主怎麼知道這事?」
在氣頭上的慕芸瓏直嚷:「我怎麼知道?」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羅英前去應門。原來是葛文鳳回來覆命。羅英低聲的說道:「葛衛軍,今晚二更在北面樹林集合的事,看來要取消了。」葛文鳳有些意外的問道:「怎麼了嗎?」羅英應道:「小姐現在狀況不太好。」「怎麼回事?要緊麼?」羅英搖搖頭說道:「人沒事,只是心情…有點複雜。」葛文鳳是武林中人,大抵也能了解羅英的意思,便道:「是,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通知大家。另外,請副總管稟報旗主,剛接到消息,陸魁那兒的事都辦妥了。」羅英點點頭應道:「嗯,知道了。」
羅英來到慕芸瓏身後,扶著她仍然氣得聳動不已的肩膀說道:「今晚二更的事,我幫妳取消了。」慕芸瓏倏然立起身來,拿了掛在床邊的雙銀短劍,便往外走說道:「羅英,我們回瓏靈山莊,這裡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羅英知道慕芸瓏的脾氣,應了聲「是。」「不過,小姐啊,你要不要先換個裝啊,這樣騎馬不太方便吧?」慕芸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華衣錦服,哼然的把雙劍擲在桌上,自己動手拆起頭上的髮飾和鮮花,羅英也趕緊替大小姐選了套輕便女裝,幫她換上。
換過裝後,二人來到前庭院,羅英疾呼道:「來人,備馬!」不多時,僕役牽來兩匹駿馬,上得了馬,慕芸瓏旋即策馬往外快奔,羅英對僕役說道:「請知會曹總管,我跟小姐回山莊了。」「是!」說著也快馬跟上。
今夜的飄雪山莊既無風,雪也暫歇,月采玲在寂靜的月色下漫步,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靜心湖。忽在湖邊石椅上,見到有一人影,便悄步上前在其耳邊輕聲說道:「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風正揚正想事情想得出神,不過,月采玲的到來倒是早就發覺了。笑了笑道:「明天就要去揚州了,小棠黏我黏得緊,就想來這兒靜一靜。」月采玲才坐下來,風正揚就緊緊摟著她的腰說道:「當初,在這兒,妳比我早六個月悟出了柳月雙刀訣,反倒是我,現在『混元無劍式』仍只有三成。」月采玲側著頭,食指輕點風正揚的臉頰,甜甜的説道:「別急啊,心訣是靠己心領悟的,急不來的,而且,師父不是說你的內力根基比我紮實麼?我只不過靠小聰明練得比你快而已。」
風正揚苦笑道:「基本功誰不會練?」月采玲聞言笑得開懷。當笑聲漸息歸於寧靜時,月采玲直看著風正揚的臉,過了半晌,月采玲伸出右手輕撫著風正揚的臉龐,緩緩將臉轉到自己的正面後,旋即傾身往風正揚的唇上烙下深深一吻,雙手同時也緊緊的摟住風正揚的頸子。
月采玲抬起頭來說:「在人前我是師姊,師門的關門弟子之一,這都讓我既使再怎麼恣意妄為,也都不能…」風正揚知道月采玲的意思,輕聲的說道:「我知道…」說著在月采玲的玉頸上是一陣熱吻。二人彼此間多年的相思情愫就在這瞬間觸發。熱吻的溫度逐漸上升,二人的衣帶也漸寬,從石椅上滾落到草地。
在地上滾了二圈,月采玲甩起烏亮的長髮,起身坐在風正揚的腰際上,臉色嫩紅,笑得開心。身上的衣服也滑落肩下,露出白皙圓嫩的半圍酥胸,月采玲笑得嬌媚的看著風正揚,右手指不停的在他的胸前游移劃動,好一會兒後,吐了一口氣,說道:「七年…」接著,右手拉起風正揚的右手,輕輕放到自己的左胸口,說道:「你讓我等好久。」月采玲臉上仍是笑得燦爛,但眼框卻漸漸溼紅。
風正揚沉靜的看著此刻的月采玲,頓時覺得她身上多了股濃郁得化不開的柔弱。這是以前性情剛毅的月采玲很少表現出來或根本沒見過的特質。風正揚緩緩立起上半身,張開雙臂,緊緊摟著月采玲,在耳邊說道:「這些年,委屈妳了。」
皎潔的月光傾瀉大地,將夜晚渲染成一片銀白,在這銀白的冰寒夜晚,二人用最溫熱的心靈,傾訴著多年深埋在心底的話語。
夜深後,四下無人,靜心湖又恢復以往的一片寧靜。天空又開始飄起茫茫雪花,靄靄的雪地上留下二人凌亂的體態痕跡。在這凌亂的痕跡當中,有一抹遺留在雪地上的鮮紅血漬,隨著緩降的雪花越來越多,這豔麗的抹紅也慢慢的消失。
楊芊芊的死引來了花百媚和鬼谷武夫的關注,這對萬宗會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魯道有接下來又會有什麼動作?鬼谷武夫的一封信,挑起了萬宗會和九玄天的爭鬥,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風正揚即將前往揚州完成尤一貴的託付,萬宗會諸葛萍等人也被調往揚州,九玄天大教主人也在揚州,三方齊會揚州,屆時又會發生什麼事?且待下文陸續揭曉。十四、 成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