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26|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共有、劃一、安定-那個人人嚮往的《美麗新世界》

圖片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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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出版的《美麗新世界》,與《我們》、《1984》並稱三大反烏托邦小說,故事設定在26世紀的倫敦,描述了與當今社會迥異的「文明社會」—科技發達、組織完善,看似為全人類追求的美麗新世界,實際上卻是犧牲人性與情感的結果。
新世界的人們一出生就被分為五種階級,由上而下分別為阿爾法、貝塔、伽馬、德塔及艾普西隆,最高階的阿爾法族高大俊美,才智過人,生來就被賦予美麗新世界的高階領導責任;對比最低階的艾普西隆族,矮小而醜陋,在出生時即因刻意製造的缺氧環境而影響腦部發展,一生只能從事勞力工作,為其他高階族群服務。
家庭、愛情、親情這些我們生活中相當重要的元素,在新世界中都成了齷齪字眼,美麗新世界的新生兒全由孵育中心製造及養育,因此「父母」這樣的角色不復存在,人們沒有固定伴侶,也只為了性慾而交往。一有情緒困擾,他們就會服用類似毒品的「索麻」痲痺自己,逃避負面情緒。在美麗新世界,人人都很快樂,人人都屬於所有人。
然而故事的主角之一在孵育中心工作的伯納德就是個例外,雖然是阿爾法族,卻因不明原因特別矮小,無法融入自己的族類又得不到較低階層人們的尊敬,使得他產生陰暗及自怨自艾的性格,還與孵育中心主任交惡。一次到保留區(即未被新世界統治者管理的區域)的旅程中,伯納德選擇將一個從小在保留區長大的青年約翰帶到新世界。約翰對於文明社會充滿嚮往,然而實際來到新世界後,卻驚覺新世界表面上的美好只是建立在人民虛無的快樂上。他想要為了解放城市人而努力但力不從心,即便放棄理想而隱居,將他視作異獸的城市人依然蜂擁而來,最後釀成悲劇。

暴力洗腦-思想制約背後的科學

新世界中如此不平等的社會為何不會動盪不安?低下階層的人民為何不會起身反抗?事實上,新世界的人們一出生即被送往「新巴伏洛夫制約室」,接受制約學習及睡眠學習的暴力洗腦,比如美麗新世界的領導者讓德塔族的孩子在碰觸書本後即遭遇電擊,使得低階層的他們終其一生都對書本反感,以免他們吸收過多知識,不安於自己的階級。
這些思想制約背後的理論在«美麗新世界»的成書年代已有跡可循。上述對德塔族的制約訓練,其實建立在1890年代俄國生理學家帕夫洛夫的古典制約理論。帕夫洛夫將「搖鈴後餵狗」這個行為重複多次,久而久之原本會因看到食物而留口水的狗,因為已經把「鈴聲」和食物連結在一起,所以即便只聽到鈴聲沒有看見食物,一樣會分泌唾液。
新世界中的另一個思想控制方法,就是在睡眠中不斷重複播放訊息,比如在貝塔族孩子的睡眠裡不斷播放「我真高興我是貝塔族」這樣的訊息,讓貝塔族的孩子一生都被這樣的訊息控制而不自知。睡眠學習可追溯到此書成書的五年前(1927年),當時一位名叫薩里格的商人高價販賣一種稱之為「精神電話」(psycho phone)的音頻設備,宣稱會對個人行為產生強大影響。比如你想減重,你就可以購買播放「甜甜圈對我一點吸引力也沒有」的錄音帶,這樣的產品聽起來很荒謬,薩里格也並未提出任何科學證據,因此其歷史定位也不過就是一場騙錢鬧劇。到了1956年,魏茨曼科學研究所的兩位研究者西蒙與愛蒙斯研究發現,如果沒有α波(橋樑意識),那麼睡覺時給予的刺激材料就無法再醒來後被憶起,而人只有清醒的時候大腦會發出α波。但近年來亦有一些研究結果顯示在睡眠中學習並非不可能,因此睡眠學習的效果在科學界尚未有定論。

關於作者

或許你會驚訝,作者如何在1930年代就預知了試管嬰兒等等我們現在才發展出的科技?原來作者阿道斯赫胥黎來自生物學世家,自己也擁有醫學專業,本來有在一戰時擔任戰地醫生的打算,後來因為視力問題作罷。此外,20年代時赫胥黎曾在位於比靈赫姆的技術先進的布魯內爾蒙德化工廠工作了一段時間,啟發了他在《美麗新世界》中對於巨大工廠的想像。
赫胥黎的寫作生涯中受到多位作家影響,包括著有《1984》的喬治歐威爾及科幻小說巨擘H·G·威爾斯,其批判及揭露的寫作風格則承襲自查爾斯狄更斯。經歷兩次世界大戰的赫胥黎,在文字創作裡除了融入大量科學元素,也承載濃烈的反共思想及預言、警惕的意味,因此《美麗新世界》同時為20世紀的科幻小說及反烏托邦小說開創了先例。

反烏托邦小說的前世今生

除了前述的三大反烏托邦小說,近年來題材新穎的烏托邦小說系列亦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如《記憶傳承人》、《飢餓遊戲》及《分歧者》等等,不斷地讓讀者反思現代及未來的社會樣貌。
《美麗新世界》及其餘的20世紀反烏托邦小說,內容往往承載對於一次及二次世界大戰的反思,且故事中會有確切的年代及地點,政治及經濟體系的設定亦不含有過多想像,通常反映著當代的社會樣貌。反之,現代反烏托邦小說的情節較為高潮迭起,且探討的主題也從政治、經濟與社會擴及到家庭與情感層面,比如《飢餓遊戲》中的愛情元素及《記憶傳承人》中的家庭元素皆成為故事的主軸之一,因此現代反烏托邦小說即使未清楚交代時空背景,依然有其他元素可以使讀者產生共鳴。

結語

現代反烏托邦題材之小說,因其情節設計及翻拍電影等等因素累積了不少書迷,形式已與20世紀前期至中期的反烏托邦小說相去甚遠且各有千秋。《美麗新世界》在「好看程度」上遠不及現代的小說系列,書中沒有正派反派與是非對錯,作者在故事中賦予了每個角色不討喜的特質,同時也讓讀者看到其背後的形成因素,使得讀者更客觀的分析及反思故事內容。
書中涵蓋的科學知識可能會讓讀者難以消化或覺得枯燥乏味,但閱讀完畢之後,讀者也會發覺自己的收穫並不只是一本書的內容,因為赫胥黎已經把自己涉略的多個知識領域融入其中。《美麗新世界》還有個不同凡響的書名,源於莎士比亞的《暴風雨》中,米蘭達的對白:
「人類有多麼美!啊!美麗的新世界,有這樣的人在裡頭!(How beauteous mankind is! O brave new world, that has such people in it.)」。這台詞本身即有諷刺意味,因為米蘭達成長在封閉的島嶼上,所知只有她父親、奴隸和鬼魂,與文明社會相去甚遠。
故事設定的矛盾使得《美麗新世界》充滿著濃厚的諷刺意味,如果真如新世界的社會箴言所述—美麗新世界裡人人都很快樂,又怎麼會三不五時依賴索麻逃避情緒?如果這個社會符合其標語「共有、劃一、安定」,只跟常人稍有不同的伯納德為何無法融入社會體系?野蠻人約翰的到來又怎麼會在新世界裡掀起滔天巨浪?快樂的反面即是對負面情緒的逃避,共有及劃一的反面即是對異類的排斥及心胸的狹隘。
筆者認為,閱讀《美麗新世界》實為文學、科學及社會學的三重知識洗禮,赫胥黎在故事設計上細膩到連書名和人名都各有來歷,比如主角之一伯納德的姓氏馬克思即隱含當代蘇俄的共產思想。閱讀一遍了解情節之後,這些細膩的設計也讓人不斷重複翻閱,每次的重新閱讀皆會帶來不同的體會,平時就有閱讀烏托邦小說習慣的讀者想必會有更多反思,不論對於文學、科幻及社會的哪一區塊感興趣,都不妨閱讀看看這本反烏托邦及科幻小說鼻祖!
責任編輯 : 詹博穎 核稿編輯 : 張軒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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