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太陽依然在》 / 43

43.

　　二十歲生日這天，第二次甄試結果出爐，傅建宇考上第一志願，和林真希一樣確定要到台北讀書，而我則考上了徐勝諺所在的大學，成為中文系的學生。當成績下來的時候其實很難過，因為從面試那天回來之後，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裡突然放鬆愉快許多，似乎有一些東西在傅建宇的帶領下消失不見，也許是我選擇性地去忽略，但確實變得更有力量。

　　本來以為若能順利考上台北的學校，就可以和傅建宇一起生活，但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注定得分隔兩地，雖然跟提議過參加指考，但他告訴我就算留在這裡也沒關係，因為我們的心是緊繫在一起的。

　　「反正還有阿聿跟裴子瑜留在這，再加上學長也在，這樣我就放心多了。」傅建宇看著我說。

　　「你不怕學長把我拐走嗎？」我開玩笑的說。

　　接著傅建宇笑著回應：「不會的，我問過學長了，他說他對妳沒有興趣，有的只是妹妹般的疼愛。」

　　「我對你也沒興趣好嗎？」看著朝我們走過來的徐勝諺，我大喊著。

　　接著徐勝諺坐到傅建宇的對面，兩個人開始聊起了大學生活，而我就傾靠著傅建宇的肩膀，享受咖啡廳裡的氣氛還有那能平靜情緒的古典音樂。

　　傅建宇在解開那次的誤會後，他們兩個人的情誼似乎也變得更好了，甚至還說出「比起阿聿跟裴子瑜，我還是比較信任學長」這種話，讓蘇聿閔大感失望，說這幾年兄弟白當了。

　　「以後就真的要麻煩學長，幫我多注意又寧了。」在離開前，傅建宇這麼對徐勝諺說。

　　「我盡量。」徐勝諺說著：「楊又寧，妳自己也要好好加油，記得我說過的吧？求生意志強，就能戰勝很多事。」

　　「謝謝學長，以後也多指教了。」我彎下腰跟他道謝。

　　沒多久，畢業的日子到來了，當傅建宇替我別上「畢業生」的胸花時，我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真的要畢業這件事情。這條路雖然走得很漫長很艱辛，但也換來了身邊這群好朋友。

　　坐在禮堂裡，看著站在台上授獎的傅建宇，替他感到非常的開心，三年的班長沒有白當，在最後一刻，他依然保持著中立的態度，守護住班級的和平。不曉得為什麼來到畢業這天，身邊的每個人都開始變得沈默，就連平常會跳出來搞笑的蘇聿閔，也是坐挺身子在位子上看著台上的事物。

　　 當我們起身一起合唱畢業歌時，裴子瑜低下頭在林真希的懷裡哭了，這種情緒是會互相感染的，所以當唱到副歌時，有許多女生也紛紛流下眼淚。傅建宇站在第一排回過頭擔心的看著我，接著不顧老師的注目，就這樣悄悄地走到我身邊，拍著我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傅建宇說。

　　「嗯。」我笑著，然後流出難過的眼淚。

　　這心裡的疼痛，不是創傷所引起的，而是滿滿的不捨，我看著身邊的人，然後又看看傅建宇，情緒相當的複雜。若當時沒有接受媽的提議，若當時我沒有受到同學威脅，或許我就不會來到這裡，認識這群人，並且克服心中的恐懼，變得更加勇敢，也不會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然後有了更遙遠的夢想想去實現。

　　跟著學弟妹的歌聲之中，我們走出了禮堂回到教室，大家紛紛開始拍起合照來，雖然在前幾天就已經拿著相機跑片學校各個地方，但今天意義非凡，當我和傅建宇手牽著手，站在教室門口請裴子瑜幫我們拍合照時，我想起了好多過往的事。

　　如果沒有那些錯誤的判斷，或許跟這些人相處的時間就能更長，也不會有那些痛苦的事情發生。

　　「人生沒有如果。」傅建宇常在我耳邊說。

　　在拍照空檔，何瑋妮走過來說是有事情找我，一開始林真希非常的反對，說有話要講，就站在這說，不要把我帶走，但在思考過後，我要他們別擔心，然後跟著何瑋妮來到走廊角落。

　　「我一直很想跟妳說聲對不起。」何瑋妮依舊是那直話直說的態度。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看著她說：「或許妳可能想得到我的原諒，但很抱歉，現在的我給不了。」

　　何瑋妮搖頭回應：「我知道妳一定不會原諒我，畢竟我做了這麼差勁的事情。」

　　「所以妳只是想說聲對不起？」知道大家正站在後頭擔心的往這看，於是我嘆著氣說：「如果這樣的話，我知道了，就這樣。」

　　當我準備轉身回到大家身邊時，何瑋妮伸手抓住了我，滿臉自責的說：「品萱……也希望妳原諒她。」

　　「我還是一樣的答案。」我看著她說。

　　「傅建宇來找過我。」何瑋妮盯著我語氣顫抖的說：「他希望我能在畢業前，好好的跟妳道歉，並反省自己的過錯。」

　　「他找妳？」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嗯，就在學測成績放榜後沒多久。」何瑋妮點點頭：「他希望在畢業之後，妳能不再去想過去的事情，好好的往未來看去，所以我和陳品萱通過電話，她的態度也變了，說自己當時真的很幼稚，沒事找事做。」

　　「所以妳的道歉，只是順從傅建宇，而非發自內心？」我笑著：「如果是這樣，那就更不必要了。」

　　何瑋妮激動地抓著我的手說：「不，我是真的有反省過。又寧，我不奢求妳原諒我，只是真的很想跟妳說聲對不起。」

　　「我聽見了，也接受了，但原諒妳這件事情，短時間內我做不到，即時我已經變得更勇敢了。」我無奈的搖頭：「當妳有一天跟我一樣，經歷過這些事就能明白，要真的發自內心原諒這些人，非常的難，可能要花上五年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

　　「我知道……但真的非常抱歉。」她鬆開我的手，帶著失望的笑容消失在我面前。

　　沒多久傅建宇走過來了，他拍著我的肩膀安撫著我，接著陪我在走廊上待了好一會。

　　「我沒有原諒她。」我淡淡的說著：「原來你找我回原來的學校，是早就計畫好的事情。」

　　「我只是希望大學對妳來說，是一個真正的重新開始。每個人的青春多少都有遺憾和傷痛，但當有一天我們回頭看時，就會明白自己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些無謂的問題上打轉了。」

　　我安靜地點頭，接著跟著他走進教室，所有的同學都已經就定位，正等待著老師唱名，領取畢業證書。

　　我一邊摸著自己的桌子一邊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氣比起以往，都要來得更加晴朗，雖然悶熱但很有夏天的感覺，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好多事情都從夏天開始，或是在夏天結束。

　　「下一位，楊又寧同學！」老師喊著。

　　「又！」我舉起手，然後起身往講台走去，伸手接過畢業證書。

　　「恭喜妳畢業了，未來的日子要繼續努力，知道嗎？」老師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笑容。

　　「謝謝老師。」我彎下腰跟老師道謝，接著回到位子上。

　　等待所有的畢業證書都交到同學手上之後，大家開始背起書包，跟這間教室道別，雖然有的同學因為學分不足得延畢，或是是準備七月份的指考，但在這感傷的氣氛下，依舊露出不捨的表情。

　　林真希和裴子瑜勾著我的手，一起往一樓走去，在廣場這邊有許多學妹已經站在氣球拱門這，笑著歡送我們。走出校門後，我們六個人站成了一列，看著眼前的白色建築物，眼神有些黯淡。傅建宇緊握著我的手，深深的嘆了口氣。

　　「終於……」傅建宇看著教學大樓說。

　　「恭喜你畢業了，班長。」我勉強露出回笑說：「辛苦了。」

　　「妳也辛苦了。」傅建宇低頭看著我說：「恭喜妳，終於走過來了，畢業快樂，楊又寧。」

　　「謝謝上帝讓我遇見你。」

　　傅建宇摸著我的頭回應：「願未來的我們，能跟現在一樣，克服所有的困難，走向人生盡頭。」

　　「嗯……」我用手捂著臉，難過的流下眼淚。

　　「欸，你們兩個不要再談情說愛了，快一點！免得沒有位子。」蘇聿閔站在不遠處大喊著。

　　「來了！」傅建宇說著，然後朝大家走去。

　　「畢業快樂，楊又寧。」再次看向教學大樓，我說。

　　時間不等人，唯有勇敢往前走，才對得起那些始終陪伴著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