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棒球上的亞熱帶少年|形同存在的蒸氣火車

香港浪人劇場載譽歸來,於舞台上重新演繹周壽臣負笈美國七年的動人故事。此劇目為《棒球場的亞熱帶少年》,很容易令觀眾期望劇中有些相當的棒球元素,喜歡棒球的觀眾或會因為這劇目而購票入場,期望能於劇中看到棒球賽情節,將比賽緊湊的刺激感覺帶離劇場,但其實此劇最後呈現的棒球情節卻不多,令一心想看棒球賽的觀眾引起期待失落,認為題目與棒球題材不切合。我反覆思考後,發現自己也忽略了此劇目的中心語。導演別有用心,想表達的中心語其實是「少年」,象徵青春的「少年」,而並非「棒球場」,但我認為劇中另一重要象徵 — — 蒸氣火車更值得討論。導演於《棒球場的亞熱帶少年》劇後談分享,蒸氣火車的意象構思來自他過往的觀影體驗,他一直也很喜歡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並留意到當男主角坐在列車凝望車窗風景時,看的大多也是黃昏景致,而導演也喜歡獨自坐於列車放空思考,故他將此景致間接寄託於口風琴聲的旋律裡,讓觀眾更了解蒸氣火車形同存在。 劇團起用三位男女演員分別飾演少年、青年及老年的周壽臣,透過不同階段的周壽臣,彼此進行對話。導演選擇讓各人生階段的周壽臣置身於同一場景,是為了向觀眾真誠地表現回望記憶時模糊混沌的狀態,這也有助觀眾於劇後重新整理有創傷痛苦的生活經驗,藉此得以成長。
1872至1875年間,洋務運動如日方中,少年周壽臣被揀選成為留美幼童之一,被邀乘坐被展現的工業革命巨大成果之一 — — 蒸氣火車,負笈美國學習不同西方知識,學成歸來後回國協助。據戴維.方坦納《夢境的例句》所述,火車聯想為旅行,火車象徵機會,乘坐火車意象離開現狀及對挑戰新嘗試的憧憬,雖然憂慮,但也充滿興奮與期待,另火車車廂互相結連,車卡不斷,有墨守成規及對未來模糊未知的意涵。舞台佈景的二十三扇窗能想像成火車車廂的車窗,組成周壽臣不同階段的成長故事。少年周壽臣出發前憧憬於凝望車窗時的窗外風景,她閉上雙眼地興奮期待地想像:「有花、有雪、有山海、好暖,好暖。」當少年周壽臣正式登上火車,她再次重複「有花、有雪、有山海、好暖,好暖。」,但這次表達的語氣明顯流露思念家人的情感。青年周壽臣於留美學童計劃被腐敗自私自利貪官終止的時候再次重複「有花、有雪、有山海、好暖,好暖。」這句台詞,那時候舞台佈景已經由一切如新的二十三扇窗轉變為破爛不堪的頹門敗瓦,此佈景能充分反映周壽臣被墨守成規的傳統清政府官員拒絕認同的無奈絕望。
正當青年周壽臣對未來模糊未知而感到孤獨不已,無法面對自己時,他拿起口風琴模仿火車的氣笛聲,呼喚暫離的火車再來,接載她不能忘記的昔日青春,以汽油燈的光為嚮導,送他回到一個可以包容他兩個身份的黃竹坑邨。劇中以模仿火車氣笛聲,取代周壽臣乘坐蒸汽火車溫暖回家場景,以聲音為觀眾營造結局的想像空間。雖然劇中有許多外部客觀事物突然出現,例如攝錄機、棒球棍、一堆凌亂在地的信件,甚或鐵叉與地圖,但這些客觀事物完全無法取代在舞台上實質不存在的蒸汽火車,亦未有打斷觀眾們的思路。
導演以窗外折射的淡黃燈光、口風琴模仿的火車氣笛聲等去維持觀眾對不存在蒸氣火車的想像,並透過蒸氣火車的象徵,將周壽臣跨過憾事仍戚戚然的愁緒及其流浪的狀態,深深帶進觀眾腦海。周壽臣於少年時縱有大志,但也因為留美學童計劃終止令大志成為憾事,這就如恪守規律的蒸汽火車,列車離站的時刻一到,就一定要離開,也要對夢想道別,正如青年周壽臣在美國完成最後一場棒球賽後即將返回故鄉,他仰天哀怨所說的一句憾辭:「 Goodbye Mrs. Philip, baseball, American and freedom. 」這句對白最為震撼,亦相信這甚能引發觀眾的聯想、感觸與共鳴,也是全劇的中心思想,Mrs. Philip 象徵人們對重要人物的思念、Baseball 象徵青春、American象徵身分認同,而Freedom 象徵自由,但願觀眾能將重要人物的思念、青春、身份認同與自由帶進蒸汽火車的車廂,誠實面對創傷痛苦的過去與現在,乘著列車前往無法估計預知的未來。
─── 〈大頭菜文藝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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