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1/27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你請我一隻雞,我多少要出點醬油嘛

今天中午吃飯,路經一家燒臘店,讓我想起了一個香港朋友。
單純是因為燒臘店讓我聯想到香港而已,接下來要說的跟燒臘完全無關。
我碩士班兩年的時間都住在學校宿舍。
碩士班一年級時,隔壁房間住了一個念經濟所的港仔,人長得超肥油,姓彭,他的室友都叫他彭豚仔。
跟彭豚仔結識的過程很簡單。
中山大學的男生廁所小便斗,間距之間都沒有隔離板,且非常近;是那種抖尿時,眼角一探就可以看到對方ㄐㄐ的那種近。
因為我和彭豚仔的房間都離廁所(或是浴室)不遠,所以我們常常一起抖尿。抖久了,就認識了。
我記得第一次跟他的對話,是他問我那件黃色小鴨內褲在哪買開始的。男宿嘛,男生馬都穿著內褲跑來跑去。
之後,在走廊上或是我在社科院閒晃時看到他都會打聲招呼。
2013的下半年,那時候香港差不多開始醞釀佔中的情緒,社會上提出以公民抗命的手段來爭取「投票權」、「參選權」和「提名權」,並實踐行政長官和立法會普選。
有次我在洗衣服,他也來洗,我們就閒聊。當聊到「香港人民爭取真普選」的話題時,他就說:「朋遊(朋友)啊,來我宿舍,我們好好聊。ㄟ,記得啊,待會進來記得穿褲子啊,我不想讓我室友當我是基佬(粵語:gay 的意思)啊!」
(我心裡OS:「這就有趣了,在房外穿內褲閒晃就OK,帶進房間的人就不能只穿內褲。」)
那一次我們聊很久,聊到他室友請我們安靜點,逼得我們只能去外面聊。那天聊天內容除了香港的社會運動外,其他細節有點忘了。印象較深刻的是他說他老爹老母怕他在台灣吃不飽穿不暖,便在他來台時塞給他六十萬台幣,不夠花還可以再跟爹娘要。
另外,那一天我好像喝了好幾種酒。放在他書架上的,我認得出來的只有三種,像什麼龍舌蘭、伏特加以及威士忌這種眾所皆知的。其他的,根本看都沒看過。
那次以後,每每路過他的房間(如果門是開著),看到他在裡面就會進去哈拉幾句。但是有一次,我發現他的書架上塞滿、桌子上堆滿可口奶滋。
我問:「怎麼那麼多可口奶滋?」
豚仔:「省錢吶。」
我:「你不是帶很多錢來台灣?」
豚仔:「最近錢用得火咩。」
老實說我不知道豚仔的用錢觀念如何。但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就把六十萬台幣花到需要靠吃零食省錢度日,還真的是他媽的天才。而且,這樣的吃法,我推估他應該熬不過一個月。
PS:豚仔的吃法非常克難,但也讓我見識到他的毅力。他將可口奶滋分成三等份,早、中、晚各吃一份。而這樣的吃法,還真的讓他撐了一個月。0.0
而且,在宿舍福利社裡遇見他時,他還真的都在零食櫃上挖可口奶滋。我跟他說,照他這種搜刮量,宿舍福利社的可口奶滋絕對不夠他吃。他聳肩。但也坦承,宿舍的可口奶滋真的比較便宜,外面要價40元,學校宿舍硬是減半,賣20元!
至於讓我決定出手救豚仔,繼續延續他的生命,是從我知道他吃零食度日後的一個月。
有一天,我如往常般,從武嶺校舍騎機車滑到社科院準備上課。
途中,我看到豚仔一個人步行在山腰與管院間的全家前。
「喂!豚仔!」我騎到他的身旁,叫住他。
「ㄟ~ 朋遊!早啊!」他油滋滋的手臂抖動著。
「你怎麼沒騎機車?」我把機車推向他,頂住他的下體。
「機車沒油啊。」他伸手去摳我的機車證。
「沒油?沒油去加啊,這麼懶。」我依舊繼續用我的小R頂著他的大腿,還「蓬蓬蓬」地小催油門。
「我也想加啊,但就是沒錢咩。」他皺眉。
「... 好啦,來啦,上車。去哪?我載你去。」我下車,開後座,把安全帽遞給他。
「朋遊,你真是好人吶!去社科院。」然後他就一跨腳,坐上後座。
我感覺到後面一沉。
隨後發動引擎,往社科院滑。
那次之後,如果吃飯時間沒有跟其他同所的同學吃,我就會去找豚仔,請他吃福利社早餐賣剩的三明治(沒辦法,哥不是凱子,更不是富二代,也是要靠當家教掙錢來養自己的啊);
ㄚ如果中午沒有一起吃,那一天又剛好有餘裕的話,晚餐就會找他去宿舍福利社,請他吃粒便當,當作是暫時的接濟。
這個情況我不知道持續多久,只曉得捱到了寒假,他回香港過年,我也回嘉義老家過節才結束。
過完年,我提早回學校,而豚仔則是到整個寒假結束後才來台灣。
那一次,他,帶~了Double的生活費。然後從開學第一週開始,幾乎每週都會找一天帶我去吃我覺得有點... 不,不是「有點」,而是很高檔,或是對我來說根本超貴的餐廳...
Friday、原燒、王品、陶板屋、夏慕尼、右京棧、茹絲葵...
每次我都說不用,各付各就好,但他就是堅持要請(其實我說各付各也只是場面話,在他揪我去吃的時候,我大概知道都會是他出錢,但礙於面子還是要裝一下)。而且在我假裝(?)推辭時,他一定會說 ...:「哎呀朋遊,我們香港人有句話是這樣的咩: 『你請我吃一隻雞,我再怎麼樣也都要出點醬油滴~~~』 歐~K~的啦~」邊說邊把帳單往自己胸前的口袋塞。
那時候我只覺得他這人真的很講...義氣(?),也很海派。現在想想,真的只有滿滿的感動。畢竟,我還真的沒有遇到像他這樣的人。而且,還持續了整整一學期,直到他畢業。
不過說來可惜,跟他往來的這段期間,雖然有加他的FB,但他不常使用。我心想,如果之後有去香港,再跟他聯絡看看吧。那時候,也希望自己能出點「像樣的醬油」來回報一下他啊。
明天去吃燒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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