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21|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與我同罪》37

火勢蔓延的速度比想像中更快。
夜深人靜的,竟從姜然的臥室,一路燒到了御醫其樂融融的自留地。
當大美人在他房門外擊鼓鳴冤時,周醫生嘴裡叼了半隻梨,正低喘著欣賞會員專區裡的高清佳作。
他已過而立之年,日常生活中難免會講究內外兼修。這梨子不僅降火,還是個天然無公害的口枷。他怕麻煩,也不愛浪費,他最講究物盡其用。
這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是一個屬於自由和幻想的夜晚。他認真地挑了二十分鐘片子,才艱難地決定了今晚的菜單。在周潛看來,新片的演員不夠敬業,經典老片又全溫習完了。
真是頭疼得很。
他興之所至,什麼都想要,什麼後庭都想搞。
誠然,周潛不是肛腸科的權威,但他閒時愛看的東西,一般都讓人屁股疼。
平板電腦裡的兩個女孩子長得南轅北轍,不過導演說了,她們是同胞好姐妹。兩人不曉得造了什麼孽,前一秒還在郊遊的大巴裡端坐著,後一秒,就被關進女子監獄被迫接受再教育。
螢幕上,有兩團白乎乎的東西在蠕動。
好姐妹和周潛一樣節約,旁邊散落了那麼多七零八落的工具零件,她們非要痛苦地用腰力攪動同一根警棍。
而一臉凝重的周醫生則更痛苦。因為姜姑娘咣咣地拍著門想進屋求醫問藥,他卻滿頭冷汗,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那耿直的東西重新塞回褲子裡。
◆◆◆
天要亡他,像他這樣潔身自好的男人,一個星期就只幹一回而已。
偏偏這珍貴的一回,她都不讓他盡興了。
周潛挺著不聽話的傢伙把桌案收拾了一下,在默念完十來遍冗長的家庭住址後,他才頂著一張無證行醫的黑臉開了條門縫。
說實話,姜然現在的狀態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美人云鬢亂,晚妝殘,那張臉隱約冒出來一股剛辦完事的諱莫如深。他們隔著門縫互相觀望,是在等對方先開口。
「…… 誰出狀況了。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還有小的。」
周潛聽完,對姜然豎起五根手指,把門合上了。
五分鐘後他提著藥箱再次出現時,見她正把一隻蘋果往外套的布紋上擦。周潛拍拍姜然單薄的背脊,和她一起往目的地進發。
姑娘長大了,她已經是個看得開的明白人。那兩孫子打得如火如荼,她竟可以悄然退場,去廚房挑了個趁手的果子,再篤悠悠地跑來找他。
吃一塹漲百智。若是換成從前,她哪能這般寵辱不驚,歲月靜好。
◆◆◆
走廊地板上鋪著幾扇巨大窗格落下的陰影,周潛習慣性地放慢了腳步,跟在姜然身後。他不情願走在她前面,他更喜歡跟著她的步幅走,儘管她瘦嶙嶙的,並沒有南美女人豐乳肥臀的好本錢。
周潛的視線胡亂游移著,最後定在她起伏不斷的腳背上。
「你沒事吧。」
「沒事。」
「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嗯。」
確認完以後,他便不再多問。
只要不看著她的眼睛,這樣含蓄的貼心話要多少就有多少。周醫生慧根深,他自知姜姑娘的回答永遠言簡意賅,她懶得理他,百分之九十的對話裡,蹦出來的不是一個字,就是兩個字。
然而這也不能怪美人薄情。
曾經他深夜入室給她喂安眠藥,她垂頭坐在床上,粗魯地用手背抹完嘴,順勢抄起案几上的一隻水瓶子就往他頭上砸。
周潛雖然身量有限,到底也是個男人。他輕鬆地化解了她的無效攻擊,瞬間就把姜然撲倒在被單裡。
她衣不遮體,精疲力竭,他臉色蒼白,黑眼圈比前日更嚴重。
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公分而已,周潛幽幽地吸了一口氣,立刻聞到她臉上似有似無的複雜氣味。
他知道它是什麼,但他卻被這味道氣得蒙了心智。
他開始聞她的頭髮,她的頸窩。他像條喂不飽的流浪狗,半裸的溫香在身下壓著,他旁的壞事一件也不做,就只想聞她。
◆◆◆
心力交瘁之際,周潛放開了姜然。他重新直起腰,把兩粒藥丸掰出來遞給她。
「我是不是應該再去洗把臉。」
「別動。先把藥吃了,我馬上給你絞個濕毛巾。」
「不吃藥我也睡得香。」
「那就一粒。」
「我不吃。」
她冷冷地瞪他,他並沒有退縮,而是把水杯向前送了送。
「吃下去。」
他們之間的醫患關係確實不太友好,他的出診態度亦十分鏗鏘。
可是他不曾接到過真正的投訴。
在這棟宅子裡,其實只要周潛願意,他的權力遠比想像中大得多。
「等一等。」
「嗯?」
「...... 你別進去。到廚房裡等著,我給他們弄完以後再來叫你。」
眼看著就要到臥房門口,周潛猛地拉住了姜然。她看看他的手,再歪過頭看他的臉,表情鄙夷得很。
周潛將她向後狠推了一下,他用那力道提示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姜然搖搖晃晃的,她嚼著蘋果,齒間發出清脆有節奏的咔擦聲。
「給我。」
「...... 」
「給我。」
周潛向她伸出手來。
「不髒嗎,我再給你挑個更好的。」
「...... 」
他板著臉,直接上手把那隻蘋果奪過來,湊到嘴邊發狠似的一口咬下去。
周潛推開臥室房門時,跟姜然做了個再會的手勢。他如此深明大義,豈知這姑娘竟乾脆地扭頭就走,連個意思意思的揮別都沒表示。
端的是鐵石心腸。
周潛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一邊啃著果子,一邊默默跨進屋裡去了。
暗幕下,他看到坐在床尾的兩個男人。他們都耷拉著腦袋,坐得倒是近,卻誰也不理誰。
周潛換上一副調笑的臉,反手關好門。
即是工作時間,他就不能太分心。他的確內功高強,但也保不齊哪回手一抖,生生把主子給治死了對不對。
周醫生打開藥箱,很快便忘記了姜然的奚落和揶揄。
事實是,他每見她一次,都很喜歡她用那冷冰冰的譏誚對著自己。
因為她只有在擺出那副姿態來時,才是他的女病人。
他最放不下的女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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