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同罪》40

2019/11/26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薑是老的辣,男人是老的更髒。
周潛年幼時最愛坐在後院的鞦韆上晃蕩,他嘴裡咬著冰汽水的吸管,腿上覆一本《兩個國王的孩子》。他看到小女傭大頭朝下地整理花圃,就覺得那個桃子樣的翹屁股很好看。
後來他長大一點兒了,知道那東西看似左右對稱,實則遠近高低各不同。
它有兩個洞,它們平日裡各司其職。偶遇僧多粥少,情非得已之時,亦可前後雙開。
他心思不夠端正,所以他長得也不大好。
周潛的成年證件照,陰沉黯淡,嘴角嚴肅,比尚未出籠的勞改犯更顯風韻。這給他的愛情生活製造了許多難題,因為外人光看照片,根本瞧不出來他爹和他乾爹手裡有幾棟樓。
周潛作息規律,興趣廣泛,除了看一看扭腰擴肛的視頻,就愛抱著石頭缽子搗藥。
他以為,肛是別人的好,而藥,肯定還是自己磨出來的用著才放心。
◆◆◆
周醫生神農嘗百草,專在自家主子身上做臨床實驗。他前腳給沈伽唯喂上獨門秘籍調出來的水,後腳就一溜煙地跑去廚房討美人的剩飯吃。
這般下三濫的手法,是很辱沒周家列祖列宗的。
而窩在被子裡軟綿綿的沈伽唯亦相當傷腦筋,他不明白那孫子為何要強出頭。
其實好好地跟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也會乖乖遵醫囑。畢竟當年蘇敬看上的是周潛那張臉,他看上的卻是對方的神髓。
周醫生明面上的手藝或許糙了點,然而他的真功夫都下在暗處。
沈伽唯和他一對眼神,就曉得這位其貌不揚的倉公是個什麼貨色。
大少爺鼻子很靈,他聞得出那股淡香煙味道底下的病氣,直衝雲霄,簡直熏得他五臟六腑都精神了。
毫無疑問,在一列的候選人名單裡,唯有此君才是貨真價實的古埃及屎殼郎。他們兄弟運氣好,茫茫人海中,竟一下子就找到了對味的幫兇。
周醫生很瘦,但他亦超有力量。
扎根於沈家大宅,他在背陰之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辛辛苦苦推著兩顆萬金巨制的糞球向前行軍。
物換星移,他又在光明之處蛻變成聖甲蟲,趴在香姬心口扮作她的辟邪護身符。
所謂曲高和寡,知音難覓。
單憑著這個理由,沈伽唯大約也可以原諒周潛偶一為之的陰損。他長嘆一聲,沒再繼續搭理蘇敬,而是翻了個身,兀自睡去了。
◆◆◆
落花風起,這片情脈脈,意忡忡的夜晚就此翻篇,不再有人語聲。
周醫生固然殘忍,但他親手配的好料,可能是姜姑娘命裡最情深意長的解藥之一。
儘管這偽善的妙物寥若晨星,幾乎沒怎麼出現過。
而幸得周潛的暗中護駕,姜然再一睜眼時,已是七點半了。
她揉揉眼,發現室內依舊昏沉著。沈伽唯和蘇敬各自倚在床頭看報紙,他倆十分有公德地開著個閱讀燈,完全沒打算擾了她的清夢。
如今紙媒已死,她身邊的兩人還在忠心耿耿地為它燒紙。他們讀得認真,臉上都掛著閒人勿擾的孤高。
不過這份超塵拔俗,偶爾也會有破殼裂縫的時候。
蘇敬看姜然一邊拱一邊揉眼睛,便捏了捏她的胸脯,讓她趕緊坐到自己懷裡來。
「...... 讓我再躺一躺。」
「哪裡不是躺?到這裡來躺。」
蘇敬沒好氣地推推她。
「快點。陪我看會兒報紙。」
他是這麼說的,亦是這麼做的。他分開長腿,讓她坐踏實了再重新拿起報紙來讀。
那版面上密密麻麻黑乎乎的一片,枯燥乏味,看得人直眼暈。姜然整個人向後靠,他的胸膛很暖和,像個小火爐似的咕嘟冒著熱氣。
她被他烤著烤著,脖子一仰就又睡了過去。
◆◆◆
在那過程裡,她隱約聽見沈伽唯和蘇敬低聲交談的話音。
她聽見了沈太太的名字。沈伽唯說,他備好了一份隆重的接風禮物,只等著晚上她一下飛機,就用它堵上她的嘴。
「…… 再貴也不過是身外之物。那些東西都是虛的。」
「還有比錢更實在的東西?」
「有吧。」
「比如說?」
「這一點你比我清楚。」
蘇敬硬邦邦地撂下話,沈伽唯就不吭聲了。
阿敬美人在懷,定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務必要冷靜,不可以在大清早發脾氣摔東西。
房間裡響起報紙翻頁的窸窣聲,大家低眉垂眼,和平地把沉默跨了過去。
沈伽唯瞥了一眼床頭柜上置著的手錶,這個時間點,早起的周醫生應該正在臥房裡銷毀證據。
他彆扭地動一動身子,很想過去陪著對方一起翻。
可是他忽然又轉了念,覺得翻不翻都無所謂。反正他在周潛面前並無真正的秘密,何必腆著臉給自己找不痛快。
「晚上要我陪你去機場嗎?兩個人一起接,總歸顯得鄭重其事一點。」
蘇敬見沈伽唯如坐針氈,便將報紙收起來放在旁邊。
「不用。你在家陪她吃晚飯,別等我。」
「你們不回來吃?」
「大家不熟,湊在一起支支吾吾的你也不嫌累。」
「...... 哥。」
「怎麼了。」
「以後總會熟的。」
「...... 」
「以後她還會帶你們的孩子來這裡。」
◆◆◆
沈伽唯抿著嘴看蘇敬。
那眼神裡有種渾然天成的六親不認,看起來不太親善。蘇敬巴巴地眨了兩下眼,他是沒良心,但他自覺沒有說錯。
沈伽唯的視線一寸一寸下移,很快在姜然臉上打了個轉。她哼哼地睡著,蘇敬的下巴就摁在她頭頂。如此稀鬆平常的畫面不甜不咸,更像是老夫老妻。
沈伽唯用拇指輕輕擦了一下姜然的嘴唇。那顏色嬌似雪繞紅綃,一點上去,就晃得他神思恍惚。
沈先生已經不是昨夜的軟釘子,然而他一點齷齪心思都沒生出來。他只是有些不快活,有些嫌棄弟弟那副期盼沈家添丁的痴想。
周醫生曾客氣地提點過,小然恐怕不會有孩子。
所以沈伽唯也不想有。
他相信現代醫學,他比蘇敬更能接受現實,才不會像那傻子一樣把良言當成屁話,一味執迷不悟地敲冰求火。
「阿敬。」
「嗯。」
「我給她訂了件大衣,大概午飯前能送到。外頭冷,她穿上那個去教畫正...... 」
「今天下午的課取消了,你不知道嗎。」
「...... 取消?」
「那小男孩吃壞肚子,要停一周的課。」
沈伽唯悶了一會兒。
面對狼子野心的阿敬,他很難得地詞窮了。
「哥。」
「沒事。我知道了。」
沈伽唯撈過手錶把它扣在腕上,收拾好自己的衣物下了床。
當晚,他確實沒趕回來吃飯。
他甚至都沒回家過夜。
沈先生兩手空空,他坐著車安靜地去機場接妻子,一直到次日傍晚才重又登場。
那時天空飄起了一點毛毛細雨。這對貌合神離的俊俏夫婦在下了車之後,一前一後地走著,很有些夫唱婦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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