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7/14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寧子

    「像是這種時候啊,我都好想要奔跑。」寧子說罷便撒腿狂奔,男人雖愣著卻也不住跟在寧子背後,茫然地追蹤她那種狂顛而無所牽掛的姿態。夜火如星擦亮了疾馳的風景。寧子笑得好開心。彷彿從來沒這麼開心過了。
    寧子覺得自己最失控的是什麼 ?是睡眠吧。那種醒轉霎那慌亂地抓起床頭數不清的鬧鐘其一,抽獎一樣被抽出某一鐘面上的指刻,發現時間也極鄙棄地回瞪她: 啊,好晚,我又錯過了。她的生命總是被動地,被裁決,被分裂,被逼迫,被自己崩潰。世界給她的藥是憐憫和包容。包容是,把最柔軟的部分假象也罷都施捨給她,質疑和不以為然都鎖在廁所門外,窸窸窣窣一點一滴從不牢實的門滲進來。直到人們拍打她的門,(「寧子? 寧子你還好嗎?」像叫喚瀕死的病患),她突然覺得那門的存在根本毫無意義: 她不是早就被,門外的世界,殘暴地剝光任憑她的赤裸在孤獨裡瑟瑟發抖了嗎? 寧子用力地拆下馬桶蓋砸向廁所的門,像她起床後發現自己被時間遺棄時那樣無力而憤怒地拿起鬧鐘不停砸著自己的頭,然後丟向牆角,大哭。(背後是虛弱向上噴著水的免治馬桶: 她苦惱了好久好久搞不懂怎麼使用,卻發現這世界只有她會被這樣,莫名其妙的愁緒所糾纏窒息。)
    「其實妳應該,病得比我更重吧? 」或者說,其實我應該,沒病得這麼重吧。寧子停下來時已一絲不掛,安靜地停泊於她一層一層撕開自己的終點,在冬夜的樓頂凝視這城市彷彿正棲息於夢境的喧囂。淒涼的就像是,她初遇男人那夜猛然用頭撞破了販賣機,讓一綹暗紅的血絲浸濕蒼白的醉意,然後邪氣地笑開。就像我以為你其實不愛我一樣,津奈木。
    「最後一個問題,」她滿臉淚痕地抬起頭問他,「你為什麼喜歡上我啊,為甚麼這三年來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們是在餐會結束之後認識的吧。回去的路上,你和我說,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看穿了。我當時很震驚,因為曾經我也產生類似的想法。不,我只是讓自己和很多是保持一定距離。但寧子不一樣。你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奔跑‵,額頭上還留著血。我很佩服你。」
    津奈木說。寧子的藍色裙子在狂馳的夜色裡不住翻飛,樣子很美。她淌著淚水的臉龐慢慢地笑了。你可以離開我,擺脫掉我,但我永遠無法擺脫我自己啊。如果我們還願意真誠理解彼此的話,我是不是也能找回你們和我對我自己的愛?
    「就是這樣的愛讓我活下去的。」
    寧子好像明白那個停電的房間裡跳舞的女人了。是一種在放逐裡,終於重新把愛撿拾回來的樣子吧。就像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真的能好起來一樣。
    淚光中她慢慢地笑了,把男人的身體抱得更緊。
    Inspired by 《生きてるだけで、愛》(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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