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偵X] 蘋果的微笑 05-2

『一個半吊子的紙人都能騙得了你嚴夕雨，這要被人知道肯定笑掉人家大牙了，兄弟。』景修叼著煙笑得一臉不屑，

『哥啊，你也太沒用了，以後就不要說我學藝不精了。』嚴慕晴蹲在他身邊，雙手撐在臉頰上，睜著雙大眼睛無奈地望著他。

『那樣都騙得倒你，你要我這個正牌未婚妻怎麼說呢？』

她嘆了口氣，伸手摸摸他的額頭。

『熱的呢，你還活著啊，夕雨。』她笑著，滿臉的無奈又心疼，『你活著，夕雨，好好的活下去吧，為了我。』

『哥～』嚴慕晴笑得甜甜的，就像她總在撒嬌的時候。『前半輩子你為我、為媽活得夠累了，接下來的日子，為自己活吧。』

『不是說好了幫我照顧我們家小言的，你六年沒去看他一次，對得起兄弟我嗎？』景修叉著手臂一臉不滿。『你看我們小言變得多沉默寡言，都你害的！』

『小言生來就沉默寡言，那是你害的吧，干我哥啥事。』嚴慕晴不滿的望著景言。

『就是因為我不在了啊！小言還小，如果這傢伙常常去看他，搞不好會變得開朗一點也不一定，也不曉得那孩子是像誰去了，這麼安靜，一點都不像我景家人。』

『你景家只有你特別吵好嗎？』嚴慕晴瞪了他一眼。

『誰說的！』

『別吵了，你們倆真是一點都安靜不下來。』葉采菱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著條帕子輕抹著他的臉，笑著，『你看，沒有你，我們也過得很好喔。』

他想對她笑，想回她句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覺得像有塊石頭哽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是啊，哥，我們很好，你也該過點好日子了。』嚴慕晴笑著，伸出手來輕輕摸著他的臉，冰冰涼涼的，像水一樣滑過他臉上。

『兄弟，好好給我活下去，幫我照顧小言，你答應過的。』景修笑著，『我也好好的照顧著你家這煩人的丫頭，我們約好的不是？』

『誰照顧誰啊。』嚴慕晴嘟著嘴，一臉不滿。

葉采菱溫柔地笑著，『夕雨，我改變主意了，別忘記我，一輩子都記著我，但准你再愛上別人，找個人照顧你吧。』

她笑著，晶瑩的淚從臉上滑下，滴落在他臉上，冷得像冰。

『兄弟，這二個女人我幫你看著了，你也要幫我看著小言，還有……』景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幫我看看子璇吧，那女人肯定很快忘了我，不過我可沒她那麼沒良心，幫我跟她說，我沒來得及告訴她的話，就貼在給她的那本記事本裏，讓她有空找找啊。』

蘇雨想笑，這麼老土的方法也只有他做得出來，但他說不出一個字。

『你該走了，撐著點啊，要是死了，可別奢望我們來接你。』景修笑著，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被景修一把推了下去，他覺得自己好像從高空墜落一樣地直往下墜。

直到碰撞到地面上他才有了感覺，接著襲來的就是一陣劇烈疼痛。

他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然後再往下翻滾，似乎無止盡地，不知道往下翻滾了多久才靜止下來。

他趴在地上喘著氣，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背上，腦子裏不停的嗡嗡巨響像是永無止境，身上沒有一處不疼，好像整個人被拆解開來又拼裝回去的感覺。

他很想就這麼趴著睡過去，地上的泥土鬆軟，雨水慢慢積在他撞擊在地面時的凹洞裏，慢慢地無法呼吸，他改用嘴呼吸著，吸進了泥土和鮮血的味道。

『為我活下去……夕雨……為了我……』

就在他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腦中那一片耳鳴聲中清楚地傳來了葉采菱的聲音。

他猛然地睜開眼睛，喘息著伸手壓在地面上，把身體撐了起來。

雨水太滑，他滑倒了幾次才能夠翻了身坐了起來，低著頭雨水從髮梢滴落，他抹開了臉上的泥水，用力吸著氣。

坐在原地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往上看，天色已經黑了，他似乎是被扔下山谷，他看著那個高度，不確定自己爬得上去，他喘著氣想站起來卻做不到，轉身看見不遠的地方趴著一個人。

「小方……」蘇雨竭力爬了過去，把小方翻了過來，抹開他臉上的泥水，探了探他的鼻息。

蘇雨鬆了口氣，雖然氣息微弱，但人還活著。

蘇雨架著小方，連走帶爬地用力拖著他到一棵大樹下，讓他靠坐在樹幹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臉，「小方，撐著點……會有人來的。」

蘇雨想站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他伸手摸著後腦，看來是被打了不只一下，而小方也許是剛好被打到太陽穴的部位，所以昏迷不醒。

蘇雨扶著樹幹，撐著站起來，好一陣子才清醒了點，雨勢變得小了一點，但仍然在山坡上造成一股一股的水流，讓他寸步難行。

蘇雨四周觀望了會兒，頭上的傷口疼痛不已，耳裏傳來的聲音讓他分不清是耳鳴還是雨聲，蘇雨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女人趴坐在不遠處望著他。

他揉了揉眼睛，抹掉不停滴落在臉上的雨水，雖然之前一直沒真正看見，但他想那個女人是陸蘋蘋。

他想現在看得見陸蘋蘋是因為他失血過多，身上的符又給了小方的關係。

蘇雨盯著她，有些警戒地猜想她要做什麼。

但陸蘋蘋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沒有平時的兇狠模樣，雨水打濕了她全身，沖掉了腐壞的血肉，看起來像是個人了。

她似乎是意識到蘇雨的目光，於是慢慢地抬起手臂，指著樹林的方向。

他望著陸蘋蘋好半晌，最後撐著快倒下的身體往陸蘋蘋指的方向走，也許陸蘋蘋有什麼想告訴他。

雨打在他臉上，身上早就濕透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往樹林裏，不曉得摔倒在泥地裏多少次，他只是記著采菱的話，想著她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

直到他滑著摔進了另一個洞裏，他幾乎以為自己摔斷了手臂。

蘇雨喘著氣，用左手撐著坐起來，朝洞口望去，並不是太高，只是有個斜度，所以他才會摔下來。

雨差不多停了，四周一片漆黑， 他從洞口望出去，勉強能看得見外頭一小片深藍色的天空。

蘇雨在身上摸了半天，幸好打火機沒掉，他點了好幾次才點著了火。

回頭往洞裏望去，從微弱的光線裏可以看出洞裏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同時間他也感覺到洞裏不只有他而已。

他熄了火，他想其他在洞裏的「人」並不喜歡火光。

他在原地沒有動，等他稍微適應了洞裏的黑暗，閉了閉眼再朝周圍望去，他看見了許多的眼睛。

一雙一雙暗青色的眼珠在黑暗中眨啊眨的，直直地望著他。

蘇雨並沒有感到害怕，因為他也沒有感覺到惡意，而且他身上有護身咒，就算他受了傷，也只能讓護身咒減低效力而已，並不會真的失去效用。

能傷害他的，只有人。

蘇雨讓自己休息了一陣子，才慢慢地爬起來，他想他知道那些鬼望著他做什麼。

他慢慢地走近那些罐子伸手摸了下其中一個，腦中像是被什麼刺到似地瞬間疼痛了一下，閃過一些慘不忍睹的畫面，他連忙把手收回來。

「……該死……」蘇雨抹了抹臉，他想這些罐子裏的每一個，都是遭受到相同的對待。

他明白他們想要他打破這些束縛他們的東西，但他不行。

最起碼現在不行。

如果他現在打破了這些罐子，那他們就有如出閘的猛獸，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報復。

但報復已經消滅不了他們累積在身上的怨氣和忿怒，接下來就是毫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一切他們看得到的。

蘇雨覺得相當的挫敗，如果可以，他也想一個一個送走他們，但他做不到，現在做不到，就算他出去了也做不到……

「……對不起……」像是喃喃自語般地道歉，「我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有盡力去逮捕這個犯人，讓他受審入獄，待他死後再一次接受地府的審判，那是一段好長的時間。

蘇雨長長的吁了口氣，有些站不住地又靠著牆坐了下來，他覺得再沒有力氣去做任何事，不用說是幫他們一一打破罐子，更不用想爬出這個洞。

「我幫不了你們……對不起……」蘇雨閉上了眼睛，繼續說著。「去找白聿……他會幫你們……」

兄弟……對不起……來接我一下吧……

蘇雨在恍然間似乎又看見了景修無奈又一臉嫌惡的表情，他想笑，卻連笑也沒有力氣。

采菱……慕晴……對不起……

蘇雨快失去意識的時候，感覺到一隻小小的手觸碰上他的臉，冰冰涼涼的冷得透骨。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張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歪著頭看他，模樣相當可愛。

讓他想起了小貴，他想對那孩子笑一笑，卻只感到悲傷，那麼小的孩子……

「嘿……妳多大了？」蘇雨勉強勾了勾嘴角像是在笑。

小女孩伸出手比了個四，垂在肩上的頭髮好好地梳成了二條辮子，上頭繫了一個可愛的小西瓜髮飾。

『叔叔我的西瓜掉了……』小女孩抓著自己辮子，嘟著嘴的模樣很可愛。

「那真是……糟糕……」蘇雨幾乎要苦笑，仔細看了一下，小女孩看起來十分乾淨，除了頸上慘不忍睹的勒痕以外，沒有其他的傷痕，衣著也完好。

「……妳一個人？」蘇雨努力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臉。

小女孩搖搖頭，小小的臉蛋看起來快哭出來，『跟媽媽一起，可是媽媽看不到我。』

蘇雨想那是因為怨氣太重，而這孩子什麼都還不懂就死了，是個乾淨的靈魂，但卻被困在這個陰氣過重的地方，出不去。

蘇雨覺得難受，白聿說的是對的，他明知道不是看不見就不存在這些事，但一直以來，他只是假裝自己看不見而已，假裝他沒有這種能力可以幫助他們。

他以為他只要做著能幫助人的工作就好了，卻故意去忽略自己其實做得到大多數人做不到也看不到的事，自己能幫助那些被人忽略的受害者。

他明明有能力的，他明明做得到的。

蘇雨覺得一陣暈眩，緊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小女孩依舊歪著頭看他。『叔叔你不舒服？』

「妳可以……幫叔叔一個忙好嗎？」蘇雨伸手握著她小小的手。

小女孩點點頭，咧開笑容，『我會打119唷，媽媽說有人生病了，有壞人來了，失火了都可以打119。』

「妳好聰明。」蘇雨摸了摸她的頭，「幫叔叔一個忙，去找個看得到妳的人……帶他們過來這裏好嗎？ 」

『可是連媽媽都看不到我。』小女孩一臉難過。

「不要緊，叔叔幫妳……妳帶了人回來之後，叔叔只要出得去，一定回來幫妳媽媽好嗎？」蘇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看來血已經凝結了，他咬破了食指，拉過小女孩的手，在她手心畫了個符。「來，握緊，不要放手。」

「嗯。」小女孩用力點點頭，把小小的手握緊成拳。

「乖孩子，妳叫什麼名字？」蘇雨望著她清秀可愛的臉蛋。

『我叫江婷潔，媽媽叫我小潔。』小潔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潔，乖孩子。」蘇雨摸著她的臉的手有些無力的放了下來，「去吧，去找人……叔叔不能……不能死在這裏……」

小潔看著蘇雨有些無力的神情，半閉上的眼睛，歪著頭看了看，緊緊握著小拳頭，轉身跑了出去，嘴裏還唸著，『小潔去找人，去打119！』

蘇雨閉著眼，很想就這麼睡去，但是他知道不行，他感覺到另一隻冰冷透骨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想拖走他。

蘇雨有些厭煩，他知道那是誰的手。「……就不能等一下嗎……」

蘇雨掙了下，努力坐起身來，看見陸蘋蘋就趴在他身前，壓低著身子望著他。

「妳要我做什麼？」蘇雨無奈，「我現在什麼都做不到。」

陸蘋蘋只是抬起手，指著右邊一個罈子，一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腳。

蘇雨知道躲不過了，只是苦笑著，這一點意義也沒有，就算他知道陸蘋蘋發生了什麼事，他仍然幫不上她，他是決計不會為了她悽慘的遭遇而替她打破罈子的。

但陸蘋蘋只是陰狠地望著他，握著他腳踝的手更用力，他幾乎覺得他的腳骨會被她捏碎。

「放手，我知道了。」蘇雨瞪著她，伸手拍開她的手。

陸蘋蘋這才乖乖地退了二步，雙眼緊緊地盯著他。

蘇雨嘆了口氣，移了身體過去，用力深呼吸著幾下，然後伸出雙手去抱住那個罈子。

頭像是被電擊一樣的刺痛，原本就暈眩的頭更加地天旋地轉。

他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在往下沉，好似有數十隻手在用力地拉扯他，他就這樣地直往下墜，似乎沒有盡頭地。

墜入無邊的黑暗。

＊

下一節就完結啦，還有一個尾聲，我發現貼特偵後多了幾位男性讀者，我很開心，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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