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的花園》小說截角(3)】 變

「不停變動的東西，怎麼描述都有錯」，〈花園〉設計者穆罕默德.可汗對朋友蕾拉說的話，在克萊兒的夢裡，成了「在任何花園裡，變動比我們知道或看到的更多」、「總有事物在變，只是妳我察覺不到」。

克萊兒的夢境相當晦澀奇幻，她喜歡〈花園〉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可能喜歡只有一面之緣且爭議纏身的穆罕默德.可汗嗎?令人困惑的是，克萊兒醒來居然還得事先刻意壓抑那份感受，之後才慢慢回想過往和加爾相處的片段，直到大學學長傑克轉移她的注意力。更令人困惑的地方在於，現實世界的克萊兒，似乎既喜歡傑克，又不喜歡傑克。無論經過多久，兩人每次互動總愛針鋒相對一番，顯然很難建立什麼推心置腹的友誼，然而非常時期，克萊兒亟需可以傾聽心事的對象，所以她主動聯絡許久不見的傑克幫忙分擔，可惜終究無法獲得滿意的結果。

克萊兒希望傑克幫她分擔什麼呢?從她和傑克的談話內容來看，克萊兒感到矛盾，她既相信「家屬反對可汗是錯的」同時覺得「愧對家屬」，再加上她不了解可汗的本質，所以想要傑克替她釐清問題，減少矛盾感。雖然克萊兒曾告訴傑克，自己是「和家屬反其道而行」，不過真要是反其道而行，又何來矛盾之有?可見她的深信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褪為相信(搞不好連相信都稱不上)。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使克萊兒感到矛盾，只是她或許羞於承認，那就是她不夠信任傑克卻又依賴他。克萊兒起初只肯跟傑克講「事實」，亦即那些不帶情緒的現象，等兩人逐漸聊到氣氛熱絡，傑克關心起〈花園〉，克萊兒反倒覺得彼此話不投機。那麼，話題切換過程究竟出了什麼狀況，怎麼會破壞好不容易培養的默契?細讀傑克搭話的部分，他似乎反對克萊兒去參考具強烈侵略性的彼方觀點，尤其當事物的兩端如果弄得相互衝突，就不可能兩端都是對的。

傑克此番論點切中克萊兒的痛處，她未必大度到樂意參考敵對方的意見，只是連日來的攻訐讓她退縮，所以她採取一種自認最安全的做法:保持表面的中立，把球丟給別人。這樣克萊兒不管將來站在哪一邊，都能放心扮演代言者的角色，質疑「以為(自己)捍衛的是加爾的原則，會不會也在無意間捍衛了傑克的原則?」，完全不必為自己的意見負責任。

不管加爾和傑克婚前個性如何南轅北轍，或許他們對於種族宗教的立場是相似的，差別只在於加爾不能跳出來對外發言而已。不變的是始終堅持己見的反對陣營，夾在中間被支持政營施壓被反對陣營攻擊的克萊兒和穆罕默德.可汗如果因此有所動搖，與其說他們變了，不如說他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