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兒是父母親的小棉襖,親子間特別貼心,外婆和母親就是一例;外婆年近半百才生了這個么女,母女倆總是同榻而眠,有說不完的貼心話。
外婆下田,母親也下田,像個小跟班兒;外婆洗鍋子,母親就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一邊嘟噥著:「阿母,好了沒……」外婆也總是疼惜的回答:「緊去睏、緊去睏。」壁上掛著一只小油燈,暈照著這個溫馨的畫面。炎熱夏夜,當時年幼的母親卻覺渾身清涼,在半夢半醒之間,只見外婆拿著大蒲扇搖啊搖,彷彿把世間的煩惱都煽去了,只留下甜美的夢境。
後來母親北上,但心裡總記掛著外公、外婆,每逢農忙,定要返鄉幫忙,那時我年紀還小,在鄉村待久了,不免覺得無聊,於是開始哭鬧著要回家;母親很為難,外婆見狀,總是趕著她北上,此刻想來,自己實在不懂事。就算母親人在臺北,心裡還是惦記著家鄉,所以每周末都要打長途電話和外婆「熱線」;才講了十分鐘,外婆就要母親掛掉電話,換她打過來,幫母親省錢,慈母的心,正如電話線路般綿密而纏繞,隔著千萬里,把愛傳遞過來。
外婆家門口曾有條河流,後來填平了種植番茄、四季豆,再後來蓋了豪宅,最後成為工廠,與母親再無干係;外公、外婆離世以後,母親仍然常回到那個路口,朝老家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而那個彎著腰的背影,對我來說,就是人間的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