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良心販賣機

當良心可以和金錢交換，人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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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待會兒媽要是醒了，你記得看著點。」張大宇叮囑自己年輕的弟弟。

張小宇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哥，你去哪啊？」

「能去哪？出去看看能不能借到錢。」伴隨著一聲門響，張大宇出了家門。

今天外面飄著小雨，他拿了一把黑色的傘出門。雨點很密集，隨著風胡亂地飄著。他正想著還是回去吧，卻見前面一個小姑娘沿著商鋪屋簷走著，背著的書包都有些濕了。

他叫住了小姑娘，「小朋友，這傘你拿去吧！」

「這不好吧，叔叔你也會淋雨的。」

「拿著吧！」張大宇將傘塞給了小姑娘，飛快地跑走了。

張大宇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的臉燒得慌。那麼大人了，還跟個小屁孩似的害羞了嗎？

他冒著雨走走停停，向著不知何處走去。

大宇的母親生病了，肝癌。他現在要出門借錢來應對昂貴的醫療費，可哪裡還借的到？周圍關係好的、關係壞的鄰居都已經被借了個遍。他現在還欠著一屁股債呢！

張大宇順著雨的方向走，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從沒去過的小巷。張大宇正納悶呢，才發現雨已經停了。身上穿的灰色工裝服都濕得差不多了，他的頭髮也濕漉漉的擰成一團。

他正想往外走時，突然瞥到巷子深處擺了台深紅色的販賣機。他剛好口渴了，打算去買點水喝。

販賣機很尋常，通著電，只是裡面的飲料是張大宇以前沒有見過的。上面寫的到底是英文還是俄文，張大宇完全搞不懂。他湊近去看，也只能看懂下面價簽上的數字，10萬，20萬，30萬……

「你想買點什麼？」冷不防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耳後傳來。

「我，你誰啊？」張大宇嚇了一跳，差點說了髒話。

然後滿眼戒備的看著眼前這個……老嫗。

雖然看打扮是個老嫗，只是剛才那聲音實在像個男的。老嫗滿臉皺紋，眼睛卻透亮，仿佛是個新生嬰兒。她整個人佝僂著身子，幾乎讓張大宇以為她站不穩。可是，老嫗不僅站得穩，身體還康健得很。

「你要買點什麼嗎？」

「我想買瓶水，你們這兒賣的都是什麼水？價標錯了吧？」

「我們這兒不買水。」老嫗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張大宇，就沒眨過。

這眼神兒看得張大宇發毛，忙退了幾步，疑惑問道：「那你們這兒是賣什麼的？」

「良心販賣機，你可以用良心來買錢，也可以用錢買良心。」老嫗的話讓張大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啊？」

「你的良心夠換個20萬了。」

張大宇先是露出了驚訝得神情，隨即冷靜下來，搓了搓手：「您是說……」

老嫗點點頭，同樣是那明亮的眼神盯著張大宇。張大宇現在只覺得這眼神是和藹的，可親的。

「那要怎麼換？」

「從販賣機上選擇一個當值的價錢，喝了其中的東西，然後回家等著收錢。」

說實話，張大宇現在還不太能相信事情的發展，不過，他還是試著點了一個十萬的飲料。按鍵的觸感有些滑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上雨水的問題。

「叮——」

一瓶飲料掉了下來，這是張大宇人生第一次使用販賣機，他竟還有些未名的興奮。飲料瓶子是個玻璃瓶，裡面的液體閃著奇異的光彩。這是偏藍紫色吧，張大宇不敢確定。

老嫗似是受不了他的遲疑：「反正你還白喝一瓶飲料呢，怕什麼？」

於是，他擰開瓶蓋將飲料灌入了自己的嘴巴。張大宇看不見的是，液體仿佛沒有進入他的體內，反而是他體內有些粉紅色的氣體一樣的東西流進了瓶子裡。

時間不過半分鐘，粉紅色的氣體就淡了下去。

老嫗出聲提醒道，「差不多了。」

張大宇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皮，「臥槽，還真好喝，酸酸甜甜的。」

老嫗接過瓶子，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快回家吧。」

張大宇不爽快地走出了小巷，再回頭的時候已然看不見裡面的老嫗，但那販賣機好像還在那裡擺著。他微微皺了皺眉，「真奇了怪了。」

此時外面已經出了大太陽，地上的雨水已經乾涸地差不多了。一下子太亮還讓張大宇不免覺得刺眼，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然後他一路小跑地回了家。

一回家張大宇就聽到弟弟張小宇叫他：「哥，有你的快遞，我放在客廳桌上了。」

「叫你娃少玩點遊戲。」張大宇又聽到了弟弟屋裡傳來的各種電子廝殺聲，不免說道。

「知道了，就這一把了。」

張大宇也沒再計較，拿起快遞。他拆開來看，還真的是10萬元！他不想聲張，於是對著屋裡說道：「弟，媽待會兒要是醒了就說我去給她買藥了。」

「好。」張小宇似乎戰至精彩時刻，沒空理自己的哥哥。

「小混蛋。」張大宇低聲啐道。

母親的屋子裡傳出來兩聲咳嗽，該是夢裡也不舒服了。張大宇想著趕緊出去買了藥給母親吃，母親的藥也斷了有兩三天了吧。

路上，張大宇路過了一處牌館，他原來經常去的牌館，自從母親病了他就再沒去過了。還記得當時母親又發現他在牌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了他一頓。然後，老太太直接昏了過去，去醫院一查，才知道是得了肝癌。

從此以後，他天天繞著牌館走，竟還真的戒了賭癮。但老太太的病並不樂觀，用錢的地方也多。他忙前忙後地打了那麼久的工，最後還是一場空。

他正想趕緊繞過去，畢竟，心裡癢癢的撓的他難受。門口的蔡老闆遠遠看見了他，大聲招呼道：「大宇啊，這麼久沒來，也不進來坐坐？」

張大宇想要直接無視，但兩人都互相看見了。他也沒好意思，走上前道：「不了，不了，我還得給我媽買藥呢。」

「買藥急什麼，看你最近手頭也有點錢吧。進來贏個夠，在高高興興給你媽買藥去，順便再給老太太買點其他好吃的好喝的，那不更好？」

「就，不了吧。」張大宇猶豫著，眼睛卻看著牌館裡熱鬧的場景。

蔡老闆摟著他的肩，「那進來看看嘛，我們這兒新進了一台鯊魚機，還沒人試過手呢。給你開個鮮，都說新來的手氣都好呢！」

張大宇平時打鯊魚機的運氣都不錯，心裡頓覺有道理，況且人已經被蔡老闆按到了座位上。

機子的確很新，摸著那些按鍵，張大宇感覺自己的感覺回來了。蔡老闆把電通好，拿了幾盒幣給他。張大宇從兜裡分好的錢裡抽出100給了蔡老闆。

「哪個行換這麼點哦？一千起走哈。」蔡老闆戴著的眼鏡都在反光，嘴上帶著笑，讓張大宇感覺特別不舒服。

算了，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遭。

很快，張大宇投了兩千，贏了一千。他想走了，他以前都是見好就收的。可是蔡老闆不樂意了，勸他反正贏了多打幾把又不會怎麼樣。

周圍的看客們也起哄，都圍著他。

「大宇啊，難得來一盤，你還不把老闆的錢全贏走。」

「就是，蔡老闆的機子我們從來都贏不了，你娃天生好命，可不能這樣走了。」

「你們這些老流氓，就會找話說。」更多的話張大宇也應不過來了，只是鬼使神差地又開始了，鯊魚機被他靈活的手按得直叫喚。

他又贏了兩千，眼睛都已經紅了。

他覺得他說不定能發了，可是接下來，他開始輸了。

先是兩千，再來兩千，再來兩千。幣都不夠用了，投了又馬上從機子裡拿出來，蔡老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大宇啊，你不怕得，等一會兒你就贏轉來了。」

張大宇看不太清周圍人的臉，只聽得到催他繼續的聲音。他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外界來的，還是從心裡發出的。

於是，張大宇繼續開始了戰鬥。戰鬥格外的激烈，他殺紅了眼，鯊魚機裡仿佛都是怪獸，而他是那個孤獨的戰士。身後的看客，是他不能辜負的臣民。

直到，帶出來的10遝一萬都輸了個精光。

張大宇蓬頭垢面地跌出了牌館，後面還傳來蔡老闆的嬉笑：「大宇啊，有錢了又來哈！」

從來沒覺得笑聲也可以這麼刺耳，張大宇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估計藥店也關門了，明天再去吧。

去哪裡呢？他想起那老太婆說他的良心值二十萬呢，現在只用了十萬，再去買十萬好了。

他跌跌撞撞到了小巷裡，那裡只有一架廢棄的販賣機。

「人呢！人呢！」他吼著，甚至還瘋狂地踢著那機器。

可是，再沒任何人回應他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