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龍之心
雨幕盡頭的彼岸，座落於神界心臟處的神之城聖法提加萬里無雲，半透明的結界守護著這座古老而莊嚴的城市。
城市最高處，最接近神的高塔，則是聖城的中心——光聖教的聖殿。
在精華地區占地遼闊的神殿，此時卻罕見地人煙稀少。偌大的神殿廣場只有兩人一龍。那金髮與澄色頭髮的兩人正是聖與珞緹雅。
疾風將聖王御下的金邊披風吹得獵獵作響。
夕陽之女窩在了深赤龍身邊，被幼龍的翅膀與尾巴包圍，目光百無聊賴地看著遠方。她微微瞇起眼睛，眺望遠處。
「大概三隻左右吧。我負責兩隻，你一隻？」
經過幾次嘗試，聖發現兩人用神族古語溝通最為順暢，於是改變了談話的語言。他本來還希望這個龍女可以溝通，可是，實際相處之後，他才深深地感謝語言的障礙。因為這傢伙懂的實在太多了。
聖嗤笑。「別開玩笑了。是反過來才對吧？」
「我這邊有兩個人，你只有一個。除此之外……你這身體不能承受近身戰吧？」
「一般程度還可以。」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們龍族可不能算是一般程度。」
「我有血月。」
「到時候如果你哭著求我，我還是會幫忙。誰叫我這麼強大又善良呢？哼哼哼。」珞緹雅自顧自地笑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聖手中的法杖，「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那群神族好像沒有發現，但你可騙不了我。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要不要猜猜看？」
「好啊好啊！」珞緹雅盤腿坐在了龍翼上，幼小的赤龍不滿地發出嘶鳴，「好啦，別小氣，讓我坐——啊啊啊！」然後就從龍翼上摔下來。
聖無言地看著她，無奈中還是給她搭了把手。珞緹雅不在乎地拍了拍裙子，背著雙手在聖身邊來回地走，像是審查一樣。
「這血月是真的，混沌魔力也是真的……也就是說，你確實是聖王，是神的孩子。這意味著你不可能是不死生物，所以把巫妖跟魔物之類的組合先刪去。」
「真是低水準的猜測。」
「沒辦法，誰讓我不聰明。反正我們也閒得發慌，不如就聊個天？」
「……已經在談了，不是嗎？」
珞緹雅也不惱，反而笑了：「可問題來了，這副軀殼比一般人類強大，也確實寄居著靈魂……卻唯獨沒有心臟。你的魔痕跟亞德完全一樣，但亞德不是神也並非天人，你也不可能是他的從者或者眷屬。雖然是聖者，身上卻有一點死亡的氣味。」
她沉吟了半晌，沒注意到聖表情微微僵住。
「別這麼緊張，我不是想欺負你。」
「……」
「雖然你好像已經決定了，但我還是想問一下……這邊結束之後，你真的打算去水之都？」
「是的。」
珞緹雅皺眉。「別去，會死的。」
聖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嗯，我懂了。所以你是想死……我這樣了解沒錯吧？但是亞德不知道。你跟他談過這件事嗎？」
「……沒有談論的必要。」
「你確定？我知道你很重視他，但是，我搞不懂你重視的方法。你所謂的重視，就是保護，讓他對現狀一無所知嗎？如果這樣毫不考慮地接近他，某種程度上是他親手殺了你，而且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
聖抿著唇，安靜了許久。本以為他不回答的時候，聽見他說：「妳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教訓我？」
「就是聊聊，談不上教訓。而且，我喜歡亞德、也喜歡你，不想看你們難過。」
聖微微一怔，態度軟化了一些：「妳是閒得發慌吧！」
「你怎麼這麼說！我雖然看起來很閒，但是有任務在身。」
「哦，是嗎？堂堂的龍族大人居然在這裡幫忙防守神族的首都，不像樣。」
珞緹雅倏地從龍翼上翻了身，輕盈地落在地上。
她居然沒發出點聲音，就像羽毛那樣，接著像是在舒展筋骨似的活動筋骨。
她看見聖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搞錯什麼啦？我只不是在幫你們，也是在保護我們自己。」
「什麼？」
「你是聖王，想必也見過各種不死生物。有史以來，從未有過不死的龍。即便是黑暗神，也不會輕易對龍族動手。除了我們自己，也只有神或者同樣階級的天人能夠毀滅我們。上次你見到的，那可是龍王之一的火之君主，是古老又強大的龍族。若他死了，還算不上問題，偶爾也會有些龍族發瘋自殘而死，這不是什麼新聞。」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族內居然對此一無所知，簡直太可笑了。」
聖不禁有些憐憫。「是想回收火之君主的遺骸？」
「收回你的憐憫吧，親愛的聖王御下。我之所以在這裡，只是希望……那些背負龍王盛名的傢伙，死後別再繼續丟人現眼。」
她輕輕抬起了放在地上的白色長槍。
不，說是長槍有些不夠精準，因為用那是她幾日前殺死的那隻巨龍的軀體做成的。
那時神族還為了處理龍的遺骸傷透腦筋，珞緹雅就借了刀切下腐肉，取走了龍的骨骼做成了武器，削成了長槍，還取了少數的鱗片準備製成盔甲。
珞緹雅把除了心臟與逆麟的部分交給聖。
「就隨你使用吧。除了頭顱之外，看是要扔掉，還是埋起來、拿去研究都隨你高興。」
龍族少女沉默了片刻，倚在了龍的頭蓋骨上，神情陰鬱。
「真是可悲的傢伙，就連死了也只會給人帶來麻煩。」珞緹雅說。
雖然她口裡說得這麼不留情面，聖仍然捕捉到她表情裡的悵然。他不抱期待地問：「需要我為他祝福嗎？」
珞緹雅安靜了很久，先是僵硬地說不要，可是撐沒有多久，過了半天又咚咚咚地跑來，扭捏地說好。聖看出珞緹雅彆扭又坦率的性格，暗暗覺得好笑。
可想到自己只有彆扭沒有坦率那部分，好像又笑不出來了。
……算了，快點結束吧。
聖執起血月，在秘寶中灌注魔力。
晴空下，三只成年龍族的翅膀在聖城投下陰暗的影子。珞緹雅道：「如果我贏了，你就別去水之都，留在這裡吧？」
「我才不跟妳做這種約定。」
「哦，是怕了嗎？」
「對。」
激將法不成，珞緹雅「嘖」了一聲，提槍上前走了幾步，隱約聽見聖說——
「謝謝妳。」
珞緹雅回過頭，想看清聖此刻的表情，但又恢復成那副冷淡又傲慢的表情，沐浴著神的榮光，抽出了緋紅的法杖。
……
由於敵方增加甚至還並行合作，這場戰鬥最後花了將近兩小時才徹底獲得勝利。
把骨槍捅進屍體、將翅膀的薄翼徹底斬斷的瞬間，珞緹雅才終於放鬆地抒了一口氣。身上多處掛彩，嚴重的傷口甚至深到骨骼。若不是聖及時治療，她很可能早就死了。
……要是有鱗片，不，至少有爪子的話就不是這樣了。
珞緹雅內心特別懊悔。
她的赤龍同伴憐憫地舔著她的傷口，只帶來幾聲略帶疼痛地嗚咽。珞緹雅痛得演況含淚，還要安慰這只還沒有辦法溝通得的幼龍：「我沒事。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
「需要治療嗎？」
聖的聲音簡直猶如來自天界。珞緹雅甚至沒有回頭的力氣，只點了下頭。聖仔細檢視了她的傷口，召來清水為她清洗傷處，才開始治療。治癒的聖光順包圍著傷口，疼痛的感覺逐漸消失，可是失去的血液一時半刻還補不回來。
「……不愧是聖王御下。」
聖很不給面子：「不是我厲害，而是妳作為龍族實在太弱了。」
與耗盡力氣又疲憊不堪的她完全相反，聖治療後還親自為幾條巨龍闔上眼睛，虔誠地雙手合十，口中呢喃著祈禱詞。
如果忽略白袍上綠紅相間的血，確實有幾分聖職者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即便有了龍的幫助，珞緹雅仍身上多處掛彩，喘著氣坐在地上。
戰鬥開始沒半小時，聖很快就解決了第一、二條龍，珞緹雅拒絕了聖的幫助，他就真的坐在一旁觀賞她戰鬥的樣子。
該不愧是光明女神的愛子，他表情平淡，甚至覺得有點無聊的樣子。
「你真的很厲害，跟亞德完全相反。」
「嗯？那當然，畢竟我可是聖王啊！本王可是神職者的頂點，受血月杖盛寵，是光明女神的愛子。怎麼樣，不服氣的話要不要打一場？」
「不用了，我現在沒力氣了。」
「哦，我知道了。妳不甘心吧？畢竟，聖王的強度即使與天人相比也毫不遜色，並不是意味著龍族很弱小。」聖自誇完，沒打算繼續往珞緹雅的傷口上灑鹽。「而且，妳年紀很小，連龍鱗都沒有。要用不熟悉的身體戰鬥也不容易。」
看聖意氣風發的樣子，珞緹雅還真想從他的腦袋拍下去，可惜她還沒長出爪子，復仇也僅止於想像。
「如果你跟魔王陛下戰鬥，結果會怎樣？」
聖笑了。「我會贏。」
先不論結果如何，這自信可真是讓人羨慕不已。珞緹雅踢起了小石頭，有點悶悶不樂：「你可以很輕鬆的殺死亞德，卻沒想過要取代他。」
「……怎麼總是問這種問題，到底煩不煩啊。」
「這不是個問題，只是個陳述句。」珞緹雅審慎地打量著他，「對你來說，最好的選擇其實是待在黑森林，在時間的夾縫中等待。如果亞德夠強，就可以跟他見面，或者用其他的軀殼守護在身邊。你的軀殼也不是真的吧？」
聖突然沉默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妳可以為我保密嗎？」
「我可以用性命發誓。」
「不用了，我知道妳不會說。」聖微笑，「可惜妳的態度已經說明了答案。妳本能地想接近、保護亞德，卻對我毫無興趣。」
「就算你是同族，我也不會那麼親近你。你很強大，又不需要保護。」
「但妳會更崇拜我。」聖指出，「我的意思是，對龍族稍有了解的人都會覺得很奇怪。畢竟龍族非常護短，崇拜強者的同時亦保護族內的弱者。」
「……是沒錯啦。你不是在吃醋吧？」
「怎麼可能？我的意思是這遲早會被揭穿。妳不在乎我，但是，你想要保護亞德。這樣一來，我們的目的一致，而且正好跟你們龍族有那麼點關係。」
夕陽之女的綠眼睛骨碌碌地轉。「說來聽聽？」
「妳聽過藍月嗎？戰神月還沒死，他的身體放在黑森林。」
「戰神雙子中的月嗎？是有也有不少龍王見過他們。不過，可是那又怎麼樣？他是你們的王，跟我族又有何關係？」
「那當然。龍族是天人中最強大的種族，擁有近乎永恆的壽命。可是，這幾天我們卻狩獵了至少四只成年的龍，還被做成了不死魁儡。難道妳不好奇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珞緹雅微微瞇眼。「廢話少說，是誰？」
「是溫．瑪格林。」
「這就奇怪了。我們跟黑森林女巫無冤無仇，為何她要狩龍？」
珞緹雅頓時警戒起來，神情滿是不信任。也難怪她會有這種反應。千年來，黑森林女巫兩千年來以中立的姿態協調五界的爭端，與水之都、精靈同屬三大中立區，在大陸的心臟地區將神魔界隔開來，維持了和平因而深受信賴。
五界的王族在死後甚至會將王的屍體埋葬於黑森林，為的就是讓死者不受侵擾。
黑森林，由兩位繼承戰神月意志的天人統治。強大又神秘的黑森林主人，被人們帶著敬畏喚作「黑森林女巫」。其中一名是受人懼怕的冥界守望者，翼姬．瑪格林，另一個個則是戰神月的愛徒同時也是妻子的溫．馬格林。
聖微微笑。「因為需要『龍心』。」
珞緹雅輕輕地「啊」了一聲。「是黑魔法的素材嗎？」
「如果我沒猜錯，妳離開禁地是為了尋找失蹤的龍之君主，對吧？妳帶著深赤龍飛遍了五界，大概連精靈森林也去過幾次，卻什麼也沒找到。所以，妳循著氣味才找來聖法提加，跟亞德見面。但他雖是龍族，卻不是妳想找的人。」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那當然，因為我就來自黑森林。難道妳不覺得奇怪嗎？這具軀體跟人類沒有兩樣，可以說話，在一定程度內進食，甚至可以透過睡眠回復魔力……」
「這有什麼奇怪？你是神的孩子，不是嗎？」
「是啊！但是，神可以創造種族，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製造這樣的軀殼？」
「是啊，為什麼呢？」珞緹雅盯著聖瞧，揹著手在他身邊繞了好幾圈，「因為很好看，所以要做來收藏？」
「謝謝，但是，並不是如此。這跟亞德的父母有關。他身上的龍族血統不是因為魔族，而是隔代遺傳。」
「他的祖輩是龍族？」珞緹雅思索了好陣子，輕輕「啊」了一聲。「等一下，你說的那個龍族難道是……」
「沒錯，他的祖母是自稱『雪之君主』的龍王。」
「雪君她在哪裡？」
「不知道。她幾年前曾經在西方魔族住過一陣子，卻在生下了孩子留下訊息後失蹤。那之後，魔王陛下找過她數十年，卻一直沒找到，還以為她回去龍族禁地了。」
珞緹雅揪著聖的手，著急道：「雪君的孩子呢？」
「死了。」
珞緹雅一愣，「就算只是半龍族，但是，雪君挑上的對象也應該很強大才對。繼承這樣血統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死了！」
「詳情我不清楚，但這確實是事實，亞德就是繼承雪君血統的孩子。」
「……所以，我應該去西方找魔王嗎？」
「如果妳不相信我，大可以找魔王陛下談談。可是，誰都不知道雪君的下落。除了溫．瑪格琳之外，還有誰能夠殺死最古老的深赤龍？」
珞緹雅臉色越來越陰沉。
「你的靈魂很平穩，看起來不像是說謊。可是，這就奇怪了。你既然來自黑森林，又為何背叛黑森林女巫？」
「我確實在天人之境待過一段時間，但是，我是待在工藝女神沛諾與諾羅身邊。他們接受了溫的委託，為她製作『魔力的容器』。」
「……魔力的容器，是說你嗎？可是，你有靈魂啊。」
「最初我只是沛諾與諾羅製作的容器，為的是儲存亞德身上溢出的魔力。只不過，隨著時間的經過，容器產生了靈魂……也就是我。」
「噢，原來如此。所以，你不但跟亞德長得完全一樣，就連魔紋也跟亞德完全一致。而且，你明明擁有不會疲倦的身軀，卻只有在他身邊需要睡眠。因為他會不自覺地從你身上取走魔力。」珞緹雅皺著眉，「神族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特別委託溫．瑪格琳製作魔力的容器？」
「亞德的父母是東方的聖女跟西方的武王，可問題就是，這兩人的魔力很特殊。」
「聖女本來就是只有神聖魔力的特殊人種，該不會那個武王……」
「沒錯，他身上幾乎只有黑暗魔力。繼承光暗血統的孩子，天生就有渾沌元素。對幼兒來說，那樣的魔力太強大，讓他在出生時幾乎就要死去。最後，是黑森林女巫主動找上門，表示能夠幫忙。這件事情妳可以去問拉娜陛下，是她跟溫談的。」
「所以，你其實是類似妖精那樣的生物？難怪你身上的魔力跟亞德完全一樣，卻沒有龍族的氣味。」
「我想辦法讓妳進去黑森林，妳把力量借給我。」
「……既然這樣，我們兩個就直接殺進黑森林不就好了？」
「不行，首先，黑森林是時間的縫隙，沒辦法使用元素魔法，神聖魔法的效用也很有限。第二點，即使能夠用魔法，妳有信心面對幾十隻龍族的圍攻嗎？如果妳有信心，那很好，可是我不奉陪。」
「……」
「還有，恕我提醒，黑森林可是保存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死者呢。你們龍族也有一部分把軀體寄放在那裡吧？」
珞緹雅臉色慘白，「從有紀錄以來，龍王的屍體就放在那裡。就算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如果加上五界的王，就更麻煩了。」
「而且妳不但沒長出爪子，連翅膀也沒有，是最弱小的龍族。」
珞緹雅沒說話，一臉不甘心。「別小看我，我可不是一般的龍族。」
「我看得出來，妳是織魂者不是嗎？」
「……好吧，聖王御下，想必您肯定有高見了。說來聽聽？」
「溫的目的是想破壞聖法提加的大結界，取得光聖教鑲在女神身上的神聖水晶。有了神聖水晶之後，下一個目的就是水之都了。所以，我們先在這裡解決了那些龍，之後再找機會去水之都。」
「你的記性是不是很差？我早跟你說去水之都會死掉，你為什麼堅持要去？」
「並不是死。這副外貌與魔力都是從亞德那裡借來的，魔力與魂魄只是回到該去的地方而已。我身上也有少部分亞德的靈魂，如果持續下去，亞德遲早會受到影響。」
「如果你死掉，亞德會哭。」
「……我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珞緹雅盯著聖看，許久悠悠地嘆了氣。「一般人的死亡，只是軀體消逝，靈魂重置的過程。可是，你身上有一部份亞德的靈魂，剩下那部分則是新生……你不只會死，連這個叫做『聖』的存在，也很有可能完全消失。」
「我知道。」
珞緹雅一愣，「哦，所以你就是這樣激怒了那個翼姬．瑪格琳？」
「你也知道我們吵架的事？」
「誰不知道？我看五界有點眼力的都知道死神公主生氣了。她可不只是天人，還是死神啊！那股黑暗氣息真是太可怕了，那瞬間，所有的元素都消失，只剩下黑暗元素，我還以為世界就要毀滅了呢。」
「沒那麼嚴重吧？」
「就是有。」珞緹雅神情嚴肅，這副認真的模樣跟她平時的樣子還真有點不搭。「世界被深淵吞噬就是毀滅的前兆，你們這些地上的人不讀創世之書嗎？」
「那個什麼書是天人的常識，可不是我們的。」
「噢，好吧。我還有個問題……那個死神公主是敵人嗎？」
「不是。」
「那就好。」
珞緹雅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即使是龍族，面對死神仍有本能的懼怕。
就這方面來說，亞德可還真是個奇葩，也難怪翼姬對亞德感興趣。
聖忍不住想，有一天他不在的話，亞德或許能夠代替他跟翼姬交流交流。雖說他跟翼姬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有一種聖看不懂的默契。
想像了下兩人相處的樣子，聖沒來由覺得心情不大好。
「總之，我陪你殺殺幾條龍，然後你會帶我去黑森林。可是，這還有個問題。按照目前的速度，只要再幾個月或者半年，你就會陷入昏迷。到時候，死神公主就會來找我。」
即使是珞緹雅，面對翼姬的文攻武嚇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想到這裡，聖不禁頭痛起來。「……就見招拆招吧。」
珞緹雅眨眨眼睛：「所以，我們要不要乾脆現在見個面，討論一下？」
「討論什麼？」
「我雖然弱小，畢竟也是龍族的織魂師。雖然我不可能讓你活個幾百歲，跟一般人一樣終老，讓你多活個幾年應該不成問題。要不要試試看？」
聖遲疑了一會兒。「……亞德會怎麼樣嗎？」
「你剛剛也說了，龍族崇拜強者而且會保護弱者。我也不可能讓他為了你豁出性命，這點你大可放心。」
「是需要特殊的魔法嗎？」
「有一部分是，但這主要跟你我有關，亞德只需要很努力變強。」
聖終於笑了。「聽起來還真是個不怎麼樣的承諾。」
「你也知道，我是弱小的龍，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聖沉思了好一會兒，「幾年具體大概多久？」
「不知道，總之比放著不管還要長。」
「真不可靠。」
「試試看又有什麼關係？看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最多只能撐個三個月，幸運的話就半年。可是，如果試著努力看看，大概可以撐個三年左右。」
「……三年也算是不錯了。」
珞緹雅說，「而且，亞德正好跟著水之都的那一位去了水之都，甚至還遇見了五界唯一的織魂屍。你不認為這幾乎就是一種天啟嗎？」
「狀況我大致明白了。可是，這又跟翼姬有什麼關係？」
珞緹雅一副「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什麼話？當然有！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死神公主明顯希望你活下去。如果我是他，我會選擇最保險的方法。」
「最保險的方法……妳是說，她很可能會殺死亞德？」
「那當然。畢竟你比亞德更強，還作為代行者受到光聖皇的恩寵，哪一項都比亞德更強……殺了他留下你不是很自然嗎？」
聖臉色一沉。
珞緹雅道：「如果不跟她好好地談，最後結果還是一樣。如果你不想害死亞德，就儘快把她找來，我們三個坐下來好好談吧！」
於是聖給翼姬留了話，希望晚上能夠見面。
對面幾乎是立刻傳來了死神公主的回覆。「好。」
回答乾淨俐落，這速度卻讓珞緹雅看出了一點兒貓膩。她小心翼翼地瞅著聖：「那個翼姬．瑪格琳彷彿很在意你的事。」
聖嘆息。「她好像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看。」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珞緹雅表情微妙。
「我跟她約好了時間見面，妳想說什麼先想好吧。她很固執，不是很好講話。不過，不需要擔心，必要時候我會幫忙的。」
珞緹雅問：「怎麼幫忙？難道你能打贏死神公主？」
「說什麼傻話？當然打不贏，但起碼我知道她捨不得打我。」
「……」啊啊，言語怎麼會如此無力呢？珞緹雅關懷地看著聖，實在很想走過去拍他的肩膀，讓他仔細思考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可想想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還是決定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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