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機上的爵士樂手傑克·克魯亞克』

The Jack Kerouac Collection |Rhino Records

編譯|BbSs社

藝術和文學裡，詩和音樂，一直是最佳夥伴。

很久很久以前，中世紀的吟遊詩人就用背景音樂襯底，唸唱詩或故事， 當時被認為是一種新的藝術表達形式。

到了二十世紀，二次世界大戰後被資本主義挾持的世界裡，音樂和詩的結合對一群美國青年來說卻是，用來對抗世俗成規、追尋生命真理的自我表現方式。 1950年代早期， 這一小撮被稱作Beats的年輕詩人和作家， 被當時挑戰爵士大樂團的咆勃（Bebop) 曲式啟發， 他們觀察、參與各種反主流文化運動，用咆勃爵士的節奏，創作出「文字」的切身感、美感和直接的真實感。

其實，咆勃爵士節奏的影響， 不單單只有在實驗性的詩歌創作， 更重要的是表達對種族關係的不滿，這種影響，後來變成60年代民權運動的先趨。這些Beats早在民權運動沸沸揚揚之前， 就以熱烈擁抱激進的社會運動，挑戰體面的傳統價值為唯一生活方式。他們的激進是混雜而多面的，像這種『爵士性的藝術形式』，不僅挑戰現代詩的寫作方式， 也影響世界對二戰後，被資本主義壟斷與長期種族隔離社會現象後的種種論述。

『咆勃爵士』、『反主流文化』、 以及『脱拍的一代（Beat Generation） 新詩創作』;身陷這三股流派匯集的震央核心者，正是我們要介紹的主角，一直在路上的傑克·克魯亞克。

1940年初，傑克以美式足球運動獎學金進入哥倫比亞大學， 從麻州的小鎮進入爵士重鎮紐約， 他一腳栽入格林威治村的各個地下俱樂部裡，尤其是傳說中咆勃爵士發源地的哈林區Minton’s Playhouse, 更是他第一手目擊Thelonious Monk、Charlie Parker和Dizzy Gillespie 大膽挑戰固定形式及曲調的大樂團編制的搖擺爵士的衝擊現場。

這些跟他差不多年紀的黑人爵士樂手，正展現爵士樂原有的樣子，例如:隨時隨地小團體樂手間無樂譜式的即興對決。

這些咆勃爵士樂手顛覆傳統，甚至更隨興自由的演奏方式，深深影響傑克對於文學創作的呈現技巧，但不僅只是吹奏、換氣韻律這種的技巧的影響而已，詩的斷句和節奏，整個和白人美學相反的「爵士文化」就這樣成就了他的創作。

這個時候，期許自己為「週日下午吹著綿延不絕的即興藍調的爵士詩人」的傑克來了。

他日日夜夜浸泡在咆勃爵士樂手的演奏互動，已經內化到他一觸即發的寫作慾望裡。 這些韻律跟著他不斷移動橫越美國各州，他的雙手飛快跳動在打字機的鍵盤， 為了不想換紙而被打斷他自稱的「自發性詩詞（spontaneous prose)」， 所以他自己黏貼了長達120英呎的打字紙，完成了代表作《在路上/On the Road》。傑克深信詩詞本來就應該用朗讀的方式呈現給大眾，於是在他短暫的人生中， 致力於結合即興爵士和創作詩詞的朗讀， 留在地表三部歷史性的朗讀錄音專輯。

本社藏的這套1990初版的紀念性合集， 有四張黑膠和一本40頁的介紹冊子，冊子收錄了1950年代，和傑克克魯亞克一起泡在爵士俱樂部，激盪出反文化的思想和創作的Beats 作家Allen Ginsberg 、 William burroughs 對他的一些回憶， 以及從來沒發表過的罕見照片， 冊子裡也詳盡列出傑克所有的詩與小說。

第一張黑膠是傑克的首次錄音專輯《Poetry for the Beat Generation》， 1959年被NBC電視台Steve Allen Plymouth Show邀請的錄音成果， 奠定了他除了詩人、小說家之外的另一種稱謂:口語錄音藝術家。

也是同一年，他和他喜愛的鋼琴及薩克斯風爵士樂手Zoot Sims 和 Al Cohn 合作，以一呼一應（call and response)的方式錄製了第二張專輯《Blues and Haikus 》。

隔年，他更進一步挑戰口語錄音藝術形式， 自己的朗讀就是口語爵士 （spoken jazz)，沒有任何音樂來和， 錄製了第三張評論家覺得是他音樂性最豐沛的《Readings by Jack Kerouac on the Beat Generation》。

這套合集的第四張黑膠《The Last Word》則收錄了之前在電視台的其它朗讀，和《Blues and Haikus 》中被刪減的片段以及他在紐約州Hunter College 舉辦的講座談論錄音。

第一套專輯《Poetry for the Beat Generation》的發行有一點曲折。 1957年，傑克的《在路上》在完稿6年後(終於)被出版社接納出版；發行後，紐約時代雜誌的評論家譽為美國文壇新秀代表，小說家人生瞬間被推到鎂光燈下。同年首次在Village Vanguard 朗讀自己的作品大受歡迎； 談話節目主持人，本身也是鋼琴家的Steve Allen 提議在傑克朗讀時，搭配他的即興爵士鋼琴, 這樣的結合在第二次的公開朗讀也令大家驚豔。錄音大師Bob Thiele 忍不住邀請這兩位進錄音室，製作了破記錄的「詩朗讀與即興爵士」的有聲文學， 由Bob工作的Dot Records 發行。

就像傑克創作時的長短句交雜的詩篇一樣， 整張專輯一氣呵成的錄完，幾乎沒有修剪。不過， 在隔年要發行的時候， 唱片公司老闆覺得傑克的詩詞太過驚世駭俗而取消發行作業 （但是100張「宣傳片」已經流傳市面， 現在價格難以計算）， 錄音師Thiele一氣之下離開唱片公司， 和Allen聯手創立Hanover Label 自己出版。這張朗讀專輯，不論是當時或是現在，從歷史的串流影響來看， 都是史無前例的， 聽傑克詮釋自己的詩篇， 就像走進酒吧裡坐到他旁邊， 手中拿著一杯加冰塊的威士忌， 他的手時不時揮舞， 有時皺起眉頭，訴說著那些在路上遇到的人們。

這張專輯A面第三首收錄了他紀念查理帕克的詩詞, 查理帕克是所有咆勃爵士樂手當中， 傑克最喜愛的樂手。他們年紀相仿，帕克的獨特薩克斯風演奏是用盡對生命的熱情，傑克認為查理帕克就是他打字機上所要表達的精神，沒有保留餘地的燃燒。在鋼琴的淡進淡出中，似乎可以感受到傑克抱著心有戚戚焉的感情唸著這一字一句。

來看看簡潔傳神的描述帕克精神的這一段：

這裡我們放一張本社收藏的帕克黑膠封面， 是不是像傑克說的一樣，很像彌勒佛呢？

在1958年春天，傑克和高音薩克斯風手Al Cohn 和鋼琴手Zoot Sims 進錄音室創作了結合爵士和詩的第二張專輯《Blues and Haikus 》，並於隔年出版。 開場第一首是10分鐘的 “American Haikus”。俳句，是日本的一種古典短詩，由「五-七-五」的音節組成，共十七字音組成；以三句十七音為一首，首句五音，次句七音，末句五音。傑克創造了屬於他自己的俳句， 他解釋：「 “American Haikus” 當然不是日本俳句那種嚴謹組合，英語和日語發音方式和結構都不同， 我不想太去琢磨音節數目， 因為美國人說話就像是連續的咀嚼口香糖後的啵啵聲。我的最高宗旨是如果要寫像俳句一樣的詩句的話， 就是要簡潔， 不要參雜做作的作詩技巧， 要像一幅小畫， 是輕快又簡潔的那種」。聽聽看傑克朗讀這些詩的頓挫之間， 鋼琴及薩克斯風點綴跳躍其中，有時讓人發笑， 有時又有點超現實， 但不管怎樣都有讓人迫不及待想聽聽他的下一句是什麼。

《Readings by Jack Kerouac on the Beat Generation》是傑克的第三張，也是最後一張錄音專輯。這張，介在他的第五本小說《達摩浪人(The Dharma Bums)》以及第六本小說《薩克斯風先生(Doctor Sax)》出版的間隔時發行。

他想要純粹以自己的聲音來詮釋文字作品的爵士性。

雖然沒有別的樂器，但這張錄音被大贊為超越詩歌和音樂，完全呈現傑克文字作品音樂性的一張黑膠文學輯。傑克朗讀自己的小說作品段落和詩的選句， 聲音和語言就像是薩克斯風手的即興演奏，錯落的字句聽起來確實讓人著迷， 這張專輯在1999年被美國音樂大賞葛萊美獎提名最佳錄音專輯。如果你正在讀他的小說，想著這些字如果跑出聲音來會是什麼樣子的話， 那聽這張剛好， 閉起眼來， 似乎還會看到傑克的手勢，隨著朗讀翩翩舞動著。

前面提到， 這套紀念合集還加了第四張黑膠， 收錄一些前三張錄音時被刪掉的段落，還有他在大學講座談了一段 〈脫不脫拍的一代(Is there a Beat Generation)〉, 也收錄他朗讀最被評論家讚賞的詩集 《Mexico City Blues》裡面的第230節 ， 這本詩集嘗試平衡文學與靈魂出口的表現。

作為一個作者， 他最在意的議題， 都在這裡出現， 也可以藉由出現在這些詩裡的表徵看出他所有小說的創作端倪。

聽著傑克像查理帕克吹薩克斯風一般， 綿延不絕的流瀉出有關生， 死， 靈性追尋， 回憶， 懷疑，空想和夢境的字句。如果願意跟著他的詩節跳躍，這些議題， 有時好像懂了， 有時卻有挫折感， 但大部份的時候，都還是那個不願意屈服的傑克·克魯亞克。

《The Jack Kerouac Collection》 合集目錄

《Poetry for the Beat Generation》

Side A

1. October in the Railroad Earth
2. Deadbelly
3. Charlie Parker
4. The Sounds of the Universe Coming in My Window
5. One Mother
6. Goofing at the Table
7. Bowery Blues

Side B

1. Abraham
2. Dave Brubeck
3. I Had a Slouch Hat Too One Time
4. The Wheel of the Quivering Meat Conception
5. McDougal Street Blues
6. The Moon Her Majesty
7. I'd Rather Be Thin Than Famous
8. Jack Kerouac: voice; Steve Allen: piano

《Blues And Haikus》

Side A

1.American Haikus

2. Hard Hearted Old Farmer;

3. The Last Hotel & Some Of The Dharma;

4. Poems from the Unpublished Book of The Blues;

5. Old Western Movies

Side B

1. Conclusion Of The Railroad Earth.

Jack Kerouac: voice; Al Cohn: saxophone, piano; Zoot Sims: saxophone.

《Readings by Jack Kerouac on the Beat Generation》

Side A

1. THE BEAT GENERATION

2. POEMS (FRAGMENTS): San Francisco / Street Scene / Money Honey / Westinghouse Elevators / Old Age / Praised Be Man / The Sad Turtle

3. LUCIEN MIDNIGHT: THE SOUND OF THE UNIVERSE IN MY WINDOW, Part 1

4. LUCIEN MIDNIGHT: THE SOUND OF THE UNIVERSE IN MY WINDOW, Part 2

5. FANTASY: THE EARLY HISTORY OF BOP

Side B

1. EXCERPTS FROM “THE SUBTERRANEANS”

2. VISIONS OF NEAL: NEAL AND THE THREE STOOGES, Part 1

3. VISIONS OF NEAL: NEAL AND THE THREE STOOGES, Part 2

《The Last Word》

Side A

1. Old Western Movies
2. Conclusion of The Railroad Earth

Side B

1. Is There A Beat Generation?

2. Readings from On the Road & Visions of C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