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的樹06

「嗨，小明。」

大老遠，葉一旻就看見方皓用討人厭的叫法對著他揮手。比他高一點的男生還是一身無袖短背心，太陽曬得他好像更黑了點，白到讓人想打的牙咧開。

「沈渝哥呢？」葉一旻左右張望，沒看見白白淨淨的沈渝。

「小渝沒準時的話就會晚一點到，他有時候會月經來。」方皓壞兮兮的在朋友背後說壞話。

「啥小？」葉一旻聽得懂月經這兩個字，他之前在這裡有幫忙女生客人去買衛生棉，知道女生會漏藍色的水，於是直接瞠大眼睛：「他女的？」靠夭，昨天怎麼沒看出來？

「開玩笑的，他是男的。」方皓看小不點還真的信了，連忙咳了聲，以免等等又被他老爸搥：「小渝有時候遲到是他人不舒服，不過約好他就會到，我們先進去等吧，外面有夠熱。」

葉一旻點點頭，跟著踏進比較涼爽的釣蝦場，果然很快就看見方偉鴻坐在蝦池邊，還在跟旁邊的中年人聊天，那個中年人也是面生的新客，大概是暑假到了大家比較沒事來這裡打發時間。想想他就跟方皓一邊找座位一邊聊起來：「沈渝哥身體很不好嗎？」看起來就是一臉白白要死要死的樣子，該不會太陽曬久一點就曬死吧？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欸，小渝每次都會用不一樣的病名唬人，誰知道他有什麼病，不過又好像和病人不同，至少他吃東西沒啥禁的，連辣的都偶爾會吃幾口，也沒看到他被毒死。」方皓聳聳肩，同班三年他還真不知道對方什麼病，從班導那邊推敲出來的只大概知道可能是什麼巴拉巴拉長名字的先天疾病，反正就不要過度運動就好了，其他就沒啥問題，也不常看他吃藥，久久才會突然冒出個不明藥物吃幾天。

因為要等人，一大一小兩瞪眼了半天，最後方皓還是去換代幣了，直接拎著小的一起打起雙人遊戲機。

不過才打了三關，沈渝就到了，氣色果然不是很好，有點不好意思的連說好幾次抱歉，之後掏錢買了兩大杯的冰沙請客，三人才坐到空桌椅上去。

「昨天要讓你試的是這個。」沈渝拿出一整本資料夾，裡面十幾張都是比賽的列印，截止日有近有遠，最近的一個攝影比賽截止就在下周日。「校內的比賽通常很少，這裡是校外目前我們能夠參加的。」

「比賽？」葉一旻皺起眉，覺得對方是不是在搞他，不過還是耐著脾氣一張一張的慢慢閱讀。

「嗯，我和方皓經常會自己參加校外比賽，有學生組就學生組，也會額外參加社會組，沒分的話就是混著參加。」沈渝勾起讓人舒服的微笑，輕聲細語的說道：「如果你仔細看看參加方式和獎勵，會發現其實校外獎金很豐厚，有時候獎品也不錯。」

認識方皓知道他是個自力更生買遊戲的勇者之後，沈渝當時也是和對方討論過關於獎金的事情，總不能每次都相約放水換錢，萬一被發現就糗了。後來發現校內其實有些比賽的數量和類型有限，有時候會有家長會的人走後門想內定，所以他們就嘗試自己蒐尋校外比賽的資訊，三年下來成果頗豐，而且得到的獎狀和收入讓師長們都很驚訝。

沈渝的想法很簡單，葉一旻是個聰明的小孩，但他明顯缺錢，只是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恐怕有一定的自尊，那麼鼓勵他參加比賽或許會讓他慢慢矯正很多想法和看法，當他忙著製做這些作品時，自然就會減少打架的時間。

重點是如果得名就有錢，有些比賽甚至獎金上萬，實在是很鼓舞人心。

葉一旻看了一會兒也慢慢看出來沈渝的意思。他原本以為對方是要他去參加學校那種作文還是國語、英文比賽，再不然就是要那種配合其他臭小鬼和老師的科學競賽，但是看下來不是這樣，十幾張的比賽介紹五花八門，除了先前的攝影，還有圖畫類或是做手工品的類型，並沒有完全限制在小學生作文。

他還真的有興趣了。

「攝影比賽的時間比較急，你可以先用我的相機，拍好之後我幫你洗出來寄去就可以了。」沈渝取出帶來的小相機放到桌上，在葉一旻拒絕之前先開口：「這是我和阿皓去年比賽的獎品，你不用擔心弄壞，不用錢的。」

「對啊，我也有一台，雖然沒有很專業，不過拍出來滿漂亮的。」方皓吸了一大口綠豆沙冰沙，也跟著看那些比賽簡章。暑假開始他其實就和沈渝看過一輪了，攝影比賽他們早就寄出，所以暫時用不到相機。

「像這裡有標語和廣告語比賽，只要寫好用網路寄出就好，不太需要成本。」沈渝彎下頭，很仔細的指導小男孩看一些比較容易的比賽。

原本正在吸飲料的葉一旻猛然愣了一下，他只覺得有股淡淡的肥皂香氣混進綠豆沙的味道裡面，不會很怪，很好聞，和他在釣蝦場一天到晚聞到的男人汗臭味又或者他老子酒臭味不同，是種很清新柔軟的氣味，但又不像女人那種香甜，更不像那女人的香水味，總之是個很舒服的味道。

葉一旻連忙嚥下嘴裡的冰沙，重新專注在紙張上，然而還是會有點不自覺得往靠很進的沈渝臉上瞄幾眼。

沈渝的臉真的很白，皮膚看起來又細細的，和班上那些粗魯的女生不太一樣，但是有點像他們很漂亮的美術老師，不過仔細一看，他脖子上有一小塊瘀青，在白皮膚上格外明顯。葉一旻皺起眉，因為對方還是穿長袖的，其實瘀青隱隱約約在領子裡不是很好察覺，感覺衣服底下可能還有，只是被遮住了。

「你受傷嗎？」葉一旻很直接的就問到。

「嗯？」沈渝立刻摀住脖子，重新坐正身體，還是淡淡的笑。「應該是昨天在書櫃找書時候被砸到了，辭海打到還滿痛的。」

「你幹嘛要把辭海放在書櫃最上面啊。」方皓搖搖頭，沒好氣的說：「下次重的拿下來啦，還好不是砸在你頭上。」

沈渝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那個下午他們三個人就一起研究那些簡章，葉一旻很快就挑了幾個他能短期內先做的比賽，當然還是要先處理攝影比賽。

大概是看孩子們很認真，方偉鴻也沒去趕他們，又加了時間繼續釣，直到傍晚才把蝦子送去廚房，然後來抓小孩吃飯。

葉一旻理所當然的又跟著痛快的吃了一頓，接著才依依不捨的向三人告別。

還沒過完一天，他突然就希望第二天趕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