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與珠（七）

　　「怎麼？」

　　「咦？」王盛一怔。

　　楚泓大大翻個白眼。「咦什麼？盯著書櫃這樣久，難不成又在觀察青苔？」

　　嗯，心裡有股揍人衝動，久違了。

　　他才不會承認是覺得書架有哪裡不對勁又苦思冥想不出個所以然呢哼！

　　王盛一時想不到理由瞞混過去，期期艾艾一會，衝口問道：「你這四天都沒有回去上頭，陷阱裡的屍體不發臭麼？」

　　書房內一時陷入寧靜。

　　問題甫出口，王盛尷尬地幾乎想賞自己一巴掌，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道：「以往在茶樓解決的敵人，屍體也是只堆在陷阱底？呃......吃酒品茶時，腳底一股腐臭味兒，那不是.....非常煞風景......？」

　　楚泓挑眉狐疑地瞧著他，將視線移回書桌，說道：「下陷式陷阱通常會另設機關，當陷阱開啟，即吐出砂石掩埋屍身，若每夜都有人來，那可能得隔兩三日清理一次。如果你想知道怎生清理，品神閣的機關皆建有通道，只需……」

　　「不了，我不想知道。」

　　王盛苦笑著應付過去，心下卻是一凜。

　　雖然這問題來的古怪，他也純粹是沒話找話，但對方居然若無其事地應答下來，談論殺人棄屍而神色自如......

　　自從上回他擅自脫逃，楚泓便再沒有回到茶樓，日夜待在地下，探索後歇息的時間亦縮短許多，也不知是怕他再度脫逃，還是另有考量。雖然依舊是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性子，此刻卻格外讓人心底發寒。

　　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暴躁易怒、情緒大起大落者，而是不露水不顯山，讓人摸不清心思之人。

　　王盛沒有試圖逃跑。他隱隱然察覺，楚泓在他初次逃走時並未取他性命，乃是認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雖不知他的意圖，但眼下最安全的做法顯然不是屢屢出走，消磨對方的耐心。總之為了小命著想，只能行一步算一步了。

　　便在如此暗潮洶湧的氛圍中，他們偶然闖入一間書房。

　　雞群中出現一隻丹頂鶴會是怎麼個光景？

　　大概就和單調的地底隧道的盡頭居然有間寬敞雅致的書房一樣突兀。

　　書房格局出乎意料的普通。正對入口的牆面則有與牆同寬的紅木書架，架上書籍寥寥，滿是積塵，書桌擺設於牆邊，側面入口，桌面筆架硯墨一應俱全，後方掛著不知出自哪位大師之手的墨寶。

　　成日面對的盡是岩壁泥穴，眼中的顏色不是土黃便是灰黑，驟然見到中規中矩的書房，竟有久處黑暗陡然見光的炫目感。

　　繼續待在地下，搞不好連小貓小狗都要認不得了。

　　楚泓並未注意到他的微妙舉動，繞至書桌正面，忽地「咦」了一聲，上身前傾，手下意識的扶上桌案：「牆上有字！」

　　王盛警戒之意既生，聞言並不回頭，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緊對方，問道：「當真？上頭寫些甚麼？」

　　「字跡有些模糊，我只看出『層』、『書』和幾個數字和方位，應當是指暗道的位置。要不你……」他興沖沖地回頭，發現王盛瞪著自己，立時明白他的心思，冷笑道：「不信？你自己過來瞧瞧。」

　　王盛一愣，正猜想這是否又是個陷阱，楚泓冷颼颼地丟來一句：「放心好了，這兒沒有陷阱。本座若打算陷害你，總不可能待在連自己都會遭殃的位置吧。」

　　被一語道破心思，王盛不禁赧然，掩飾性的輕咳幾聲，繞過書桌望向書案對面。書房四面牆壁是以石灰粉飾過的，與外頭的天然岩壁相比，簡直白亮的如同宣紙，若寫有文字，應當一眼便能看見。

　　然而這張宣紙上並沒有字跡，甚至稍微的汙損都沒有。王盛再度一愣，遲疑道：「沒有……」

　　「嗯，沒有字。」楚泓淡然補完語句。

　　「我騙你的。」

　　話音方落，扶在桌邊的手驟然探出，抓住桌上的筆架使勁一扳。但聽機括聲響，整面書桌從中裂為兩半，地面連著桌椅向下敞開，猶如通往地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