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07|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紫禁城與關渡宮,異曲同工?

    「媽媽,方便我可以跟你聊聊小馬的狀況嗎? 妳是不是工作很忙? 」
    「你們要常和他講話啊! 你不在的時候,老人家是不是都不和他講話?」
    「妳看看,他在白天起床以後可以學習的黃金時段,妳不在,他快要睡覺了妳才回來,所以你現在回想一下從他出生到現在的情況,是什麼造成他不會講話的?」
    這種以推理為開頭或者乾脆直通結論的問話,大家都很熱心地想要替從小惜字如金的你找出一個到了該講話的時候還不會講話的理由,我必須常常面對。
    「但是,天底下有不忙的媽媽嗎? 工作很忙和是否會用心陪伴孩子一定相抵觸嗎?」我心裡也有很多疑惑,自從生了你,我也和你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解與問號。
    「魚~」,我們在北京萬豪酒店,你面向著大堂裡氣派一整面牆的大水族箱,興奮的跳來跳去的跑著叫著。
    繼你在兩歲左右終於無意識的開口發出了「媽」和「公」的聲音後,無論我再怎麼教,你都不動如山。直到某一天晚餐時,你看到阿公費力的撕咬著魚頭、挖出了它的眼珠,啃著露出魚刺的骨頭,突然嚇哭了。你的手指著客廳裡外婆養的一缸魚,嘴巴裡吐出了個「魚」字,彷彿阿公吃的是你心愛的寵物,於是「魚」就成了另一個你唯一會說的字彙,就這樣又持續了幾個月。
    二零一六年的北京行,你兩歲半,這是一次四天三夜沒有觀光行程的親人聚會。除了從台灣來的我們,還有從紐約、洛杉磯、澳洲、香港、黑龍江、天津趕來的親人,有近二十年沒見的長輩、有只看過照片通過書信的平輩、和我叫不出名字的晚輩,大家陸續聚集在酒店大廳。老人們,經歷過顛沛流離的時代,卻又在不同的地方開枝散葉,帶了自己的後代回來相聚。你呢,是這裡年紀最小的一個。
    「姨~ 我是姨,小馬來,我是媛阿姨,她是純阿姨。」我也從來沒見過的你的大阿姨媛一把抱起了你,指著小阿姨純,又指著她自己,想要教你怎麼稱呼她們。如我所料,你不肯開口,只是打量著這兩位神韻很像你媽媽的女人。
    「小馬叫大阿公!」
    「小馬叫三叔公!」
    「小馬叫…」大家爭相著逗著你和你自我介紹著。
    說實話,要怎樣讓你搞清楚誰是大阿公、誰是三叔公、還有明明已經七十幾歲卻和我同一個輩分的媽媽的表姊、表哥,到底要怎樣稱呼這些親人? 連我都很頭痛。親人們在大堂等候了約一個小時左右總算到齊了,拍了歷史性的大合照後,大家往對街的餐廳走去,這次負責張羅聚會的媛,早就在餐廳的前檯等著。
    「魚~」你指著餐廳前檯,一進門也有一個大水族箱。
    「疑~」你又發了不太標準的一聲魚,我沒有理會。
    猛一抬頭,我看到了純走到我們面前,正和你擠眉弄眼做鬼臉著。媛則站在水族缸旁用和我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的瞇瞇眼笑地看著我們。我看著你抬著的手揮舞著,眼光落著的地方似乎不是水族箱,而是眼前的兩位阿姨,等等,你剛剛叫什麼?
    「姨~」這次我們都聽清楚了!
    「唉喲! 乖! 小馬好乖。」純把賴在我身上的你接了過去,大手牽小手的和你去逛餐廳大街了。
    接下來這一頓和親人的晚餐,不知怎麼地格外的美味,團圓的氣氛溫馨感人自不在話下,但更多的是我內心滿出來的欣喜,我們這母子倆學發音的戲碼,終於演到了可以把無字天書翻到下一章的段落,一整個晚上我不知道替自己和你轉圈灑花了幾百回。
    最後一天,臨上飛機前,我們決定帶你去人不多的北海公園走走,計程車一路先經過了天安門廣場、紫禁城的正面,再繞過它旁邊的城牆往北開,你趴在窗邊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玻璃外的風景。入秋晨間交通巔峰時刻的北京,塵霾的厲害,我們都戴了口罩,你口中開始念念有詞,我聽不是很清楚。
    「Bye- Bye」我湊近了耳朵,以為你模仿著我們剛剛和親人說再見的音調,我也附和著對紫禁城揮舞著手說「北京拜拜」。
    「媽媽拜拜!」你突然又大聲地又講了一次,雙手合十對著窗外。
    霎那間,我好像聽到自己腦袋裡有喀嚓一個開關打開的聲音,對啊! 圍牆裡起起落落紅金相間的建築物屋頂,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屋簷角尖尖的上面有仙人走獸,樑柱上不時有金龍和石獅浮雕,你是在說「拜拜!」 是不是?
    「他在說拜拜!他知道什麼是拜拜!」我嘴巴張大閉不起來的猛搖著在旁正閉目養神的外婆,原來在你的小宇宙,北京的紫禁城,和你常常和爸爸媽媽去的台北關渡宮以及新店土地公,異曲同工!
    親愛的孩子,現在我似乎懂了,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只能隨著別人或所謂的專家的評論起舞。人生的道路如此漫長,你也不過只是在一開始晚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你雖然慢,但是你並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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