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格爾芬喜筵醉倒一眾親貴與京官,格爾芬雖然識破張英奇技倆,卻被新婚妻子的美貌天真羈絆在新房內,無暇追究宋采青去向,也暫時將成德拋諸腦後。他新婚之夜自是愜意,成德卻是徹夜難眠,次日到乾清宮上值,不免有些神思不屬,在殿外沒有留神裡頭議事動靜,半晌回過神來,才知道裡頭商議撤藩軍務,是裕親王福全帶著恭親王常寧親前來奏陳。
裕親王福全道:「議政王大臣連日來會同二部會議,認為既已允准平南王歸老,便無不允平西王、靖南王還鄉之理。」
康熙坐在御案之後,口氣不善說道:「自然是這麼個結果,可二月裡明發裁撤平南藩旨意,到如今中秋已過,平南王竟被世子扣留,連平南王府都出不了,再下明旨到雲南和福建,又是陽奉陰違,如何是個了局?」
常寧與福全對望一眼,知道太皇太后大慟柔嘉公主之死,如今聖躬違和,康熙傷痛之外更是煩惱,心緒奇差,仗著自己得寵汗弟,大膽勸道:「撤藩大事,得一步步來,亂了步法就亂了大局,還請三哥耐心耐煩。」
康熙將眼睛一瞪,說道:「你倒是說說,我哪裡不耐心不耐煩了?」
福全忙道:「常寧說話造次,大汗別與他一般見識。」
康熙道:「你們議政王大臣議事這許多天,丟來一句撤藩就算完事?三王何時起行?何時到京?藩下官兵如何安插?你們可有對策沒有?」
福全欠身道:「回大汗,已有頭緒,只是有些細節,想要詢問早先派往雲南廣東的御前侍衛再做確議。」
康熙更加不耐,將手一擺,對梁九功道:「去,讓吳丹、塞扈立、古德、米哈納進來,給裕親王問話。」
梁九功出去了,張英奇卻進來打千請安,從袖中拿出一份奏摺道:「主子,這是廣東道御史鞠珣的參劾奏章。」
康熙道:「御使言官與你兵部尚書什麼相干?」
張英奇突然被康熙搶白,不由一怔,低頭道:「主子,鞠珣參的是孫延齡。孫延齡原是定南王孔有德藩下一員,只因娶了王女,定南王又無嗣,才由他職掌王旗,但他畢竟分屬外姓,沒有承襲勳爵之理,且他才具不足,駐紮廣西以來屢屢造事,因此⋯⋯」
康熙聽得心煩,打斷他話道:「朕知道這個孫延齡,把他與定南王王女一並撤回京師,標下官員如何處置,你回兵部和明珠商議去。」
張英奇偷眼去看福全和常寧,見兩人都給自己使眼色,便小心謹慎應了,正要躬身告退,成德卻進來稟道:「大汗,和碩純親王府來人求見聖駕。」
康熙看了福全和常寧一眼,說道:「隆禧有什麼事?叫進來。」
成德向殿外招手,純親王府總管疾步入殿,一進門便跪倒在地,哭道:「大汗!我們王爺病了!請旨讓御醫過去看病!」
康熙驚得站起身來,說道:「你胡說什麼?昨日我見隆禧到慈寧宮還好端端的,怎能就病了?」
總管叩頭道:「是昨晚的事。昨晚索額圖大人府上喜筵,分送喜酒給幾位王爺,我們王爺飲了幾杯便病倒了。」
成德站在門口,被純王府總管這話驚得幾乎臉上變色,心想,純親王隆禧素來體弱,莫說他是康熙最寵愛的幼弟,光說他六月才與平南王孫女完婚,親事當中牽涉藩務,這個節骨眼上為了一場喜酒落病,難保皇帝不追究。他見梁九功帶著吳丹等四名侍衛要入殿,連忙拿手一擋,使眼色讓他們都後退,卻聽康熙問道:「成德,你昨日可去了索額圖府喜筵?」
成德忙躬身道:「回主子,去了。」
康熙問道:「那是什麼酒,你飲了麼?怎的隆禧飲了幾杯便病了?」
成德尚未答話,純王府總管已道:「據說是兵部尚書張英奇大人送的賀酒。」
成德看張英奇一臉茫然,這才想起他們說的滿語,張英奇聽不懂,便改口說漢語道:「回主子,昨日靖少確實送了賀酒,但眾賓客飲了都沒事,或許恰巧趕上純親王微恙⋯⋯」
他話沒說完,純王府總管又叩頭道:「大汗,先前府裡請的大夫查看過酒,說酒裡添了火麻子,會致人熟睡,多了會昏迷錯亂,身子弱的可能致死,大夫無論如何不敢治,阿哈才來求見大汗。」
成德聽總管還講滿語,想找藉口用漢語重述一遍給張英奇聽,康熙已將案上朱筆向下一扔,怒道:「張英奇!你好大膽子!送這種酒你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