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輕雲連曉霧,行人欲去天欲曙。
何事東風頻回顧?偏繫駐,綠楊白絮相思樹。
從此玉顏成間阻,孤帆萬水遙迢路。
莫教千山爭去渡。春滿目,猶然斷夢無尋處。
二人說笑之間到了宣武門內大方胡同,只見烈日下純王府前漢白玉獅子亮得眩眼,盛夏光景教人難以消受,唯有胡同內老胡楊樹枝繁葉茂,投下一地蔭涼,兩個門上人躲在門簷下,瞇眼瞅著大樹,看似羨慕那蔭影。
成德二人在純王府門前下馬,門上人早已認出,接韁欠身道:「我們王爺在竹林內歇著。我家福晉昨日也搬到那兒避暑了。」
成德點點頭,和李煦同入王府,也不要人帶路,熟門熟路走著,一踏入竹林,登時涼爽起來,一陣風過甚且有些寒意,李煦便笑道:「這天候真難辦,忽冷忽熱,還讓不讓人將養了?」
成德一笑,正要答話,忽聽竹林風響當中似有異聲,連忙反手扣住李煦手腕,低聲道:「禁聲。」
李煦一驚,跟著停了腳步,成德側頭一望,竹屋就在十丈開外,門窗俱是半掩,卻有一種古怪聲息從屋中傳來。他給李煦使了眼色,兩人都將右手按上腰間長刀,放輕腳步往竹屋走去,到一丈外從半掩門戶向內一看,裡頭不知燒著什麼香,滿室輕煙繚繞,一種氣息鑽人眉心,彷彿舒爽又似磨人,成德不禁皺起眉頭,再引頸一望,只見平素隆禧所睡涼炕上一男一女全身赤裸交纏而坐,那男子剃了頭,身邊褪著紅色披單,可見是個喇嘛,那女子緊閉雙眼,口中卻喃喃有詞,赫然便是昨日見過的卓瑪。
他給這景象驚得毛髮倒豎,連忙搶入屋中,只見隆禧夫婦倒在炕下,俱都衣衫不整,當下不及細思,只喊了一聲「旭東」,意思讓李煦照顧隆禧,自己鏘一聲拔刀出鞘,拿刀尖指著那喇嘛額心,喝道:「你對七爺做了什麼?」
卓瑪轉過身來,微笑道:「桑滇喇嘛不大懂得滿語。文殊皇帝的侍衛能懂藏語麼?」
成德雖在上書房學過藏語,到底有限,只好硬著頭皮改以藏語問道:「你就是索額圖從雪域請來的桑滇喇嘛?」
桑滇全不在意前額給利刃指著,睜眼一笑,答道:「是又如何?」
成德見李煦手腳俐落,將隆禧夫婦挪到榻上,便又問道:「你們為何加害七爺?」
桑滇一笑,說道:「你真的要聽?聽了以後,你敢稟報文殊皇帝麼?」
成德低喝道:「別囉唆!快說!」
桑滇一笑,答道:「是文殊皇帝的大學士有心布下的羅網,不論何人,只要對這香藥上癮,便能為他所用了。」
成德給他笑得毛骨悚然,連忙拿起案上倒流香爐往窗外一擲,遠遠扔到綠竹之下泥苔地上,他還想四下檢查有無其他香餌,桑滇忽然拿起披單,連卓瑪一併捲入,彷彿一塊紅雲,起身從窗口竄了出去。成德一驚,連右手長刀都不及撂開,左手抄起腰間短刀,對著桑滇肩胛擲去。他用了大力,那短刀噗一聲沒入肩頭,桑滇吭了一聲,抱著卓瑪摔倒在地。成德拿了炕上一床被子,出屋走到桑滇和卓瑪身邊,見桑滇在地下咬牙忍痛,卓瑪略顯驚慌,便道:「我要綁你們給大汗親審。」
他剛拿被子將兩人緊包起來,便聽李煦在屋內叫道:「容若,這兩人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