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0|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醫生,妳咁袂做我ㄟ七仔?

為了避免大家看到我發長文就把衛生紙拿在手邊準備擦眼淚,今天來寫一個稍微輕鬆一點的故事。
那是我第一年當主治醫師的事情了⋯⋯。

他說他是黑道老大
早上八點,前一班的阿基學長帶著黑眼圈跟我交班,交到第三床——金龍時,他抱歉地說著:
「這個五十歲男性,昨天晚上喝酒被圍毆,119送他來的,腦部電腦斷層沒有看到顱內出血,前額一道5公分的撕裂傷還沒縫。
不過他昨天來的時候太醉了,完全沒辦法配合縫傷口,還一直嚷著他是黑道老大,叫我們不准靠近他,只要一靠近就要動手打人,所以我先讓他留下來觀察,麻煩妳等他早上酒醒一點再幫忙縫。」
交完班後,看著還在第三床上呼呼大睡的金龍,身邊空無一人。想起我之前遇過,有小弟前呼後擁、對待醫護人員態度親和,還勒令小弟不准對我們無禮的老大,根本天壤之別。
當下我就決定先處理現場其他病人,等金龍醒來再處理他的傷口。
就在我處理其他病人處理得快到一段落時,金龍醒了!但他醒來後,完全不聽護理師小倩的勸阻,搖搖晃晃地走下床,走到我的座位前大聲嚷嚷:
「你們在幹嘛?我從昨晚來到現在,頭上的傷口都沒有幫我縫?你們是看我不起喔?!」
小倩先向金龍解釋醫師沒有不處理他,只是他昨晚太醉了,有人靠近就要動手打人,根本沒辦法幫他縫合,而現在醫師在處理其他病人,既然他醒了,可以配合了,醫師手邊的病人忙完就會去幫他縫傷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上外傷區的醫護都是女生,金龍覺得我們很好欺負,他完全不聽小倩的解釋,只顧著大聲嚷嚷叫囂威嚇。
身邊的住院醫師學妹看到這種情況,猶豫了一下跟我說:
「學姊,我去幫他把傷口縫一縫吧!」
剛好我忙完手邊的病人,於是我跟學妹說:
「我去縫吧!不能讓妳去,太危險了!妳幫我備東西吧」
學妹聽著就去幫我準備東西了,偏偏這時候金龍還在吵鬧說我們不幫他縫合傷口是草菅人命、說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敢這樣對他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聽到這些話,我火氣都上來了,順手拿起手上的板夾拍了一下桌子,發出「啪!啪!」的聲響,同時大聲地對他說:
「誰說不幫你縫的,剛剛就說忙完會幫你縫了,你還一直吵吵吵?昨晚是你不讓人家幫你縫的欸,還要打人,到底是誰不要命?我現在就要幫你縫了,你給我回去躺好!」
我話說完後,金龍就默默走回去床上躺著了。
而在我要起身的時候,小倩拉了拉我的衣角,指著地上,我才發現,原來我拍一下桌子會發出兩聲「啪」,是因為我把板夾拍裂了,第二聲的「啪」是裂掉的板夾掉到地上發出來的聲音⋯⋯。

電視兒童也是有好處的
在幫金龍縫合時,他誇誇其談地說著,他真的是黑道老大,幹過很多豐功偉業,聽得我頭都痛了。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很愛看的,週日下午新聞台〈台灣啟示錄〉之類的節目裡介紹過台灣黑道史。
印象中在民國七零年代,黑道大哥們都在一清被抓進去關過,於是我就冷冷地問他:
「你說你從以前就是大哥,那你混哪裡的?一清有被抓進去過嗎?」
這時候金龍的音量突然變小了的說:
「你嘛知影一清喔?」
「當然知道啊!不是說大哥們都在那時候被抓進去過嗎?啊,所以你到底有沒有一清被抓進去過啦?」
「沒有啦!沒有啦!」金龍的聲音更小聲了。
這時候我說:
「是喔!好可惜,我爸有一個朋友有在一清的時候被抓進去過欸,那個叔叔對我很好,我考上醫學系的時候還送我大紅包,我本來還想說你們會不會是同學欸!」
金龍聽完之後,到縫完都沒有再說過話。

醫生,妳咁袂做我ㄟ七仔?
終於縫合完傷口,金龍的留觀時間也到了,我正開心終於可以送走了他時,金龍在離開前突然跑來護理站跟我說:
「醫生,妳咁袂做我ㄟ七仔?我感覺妳講話很有氣魄,而且很有趣欸,我實在很喜歡妳,我是認真的!妳做我ㄟ七仔好否?」
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皮笑肉不笑地微笑跟他說:
「這樣啊!可是我阿叔說我若欲交男朋友要先帶回去給他看唷!你要跟我回去嗎?」
我話還沒說完,金龍就後退好幾步,到最後,連繳費單都顧不得拿的就跑了!留下帶著優雅微笑目送他離開的我,以及一頭霧水的小倩和學妹。

酒醉病人
酒醉病人常因各種外傷來急診,更因酒精本身的中樞神經抑制效果,造成病患意識和感官上的變化,導致各項評估的困難,也因此常常會需要動用到較高階的電腦斷層來做檢查。
而健保用在酒駕車禍事故的費用每年約在1.7億到3.1億不等,如果加上非酒駕的酒醉外傷病人,費用會更可觀,而錢是其次,受傷之後的傷身,甚至家人的傷心才是更大的問題。
雖然聚餐小酌無可厚非,但還是希望大家在聚餐前就有指定代駕,能把大家好好的在宴會後帶回家。畢竟聚餐就是一件開心的事,如果餐後酒駕出事就不值得了不是嗎?
此外如果您發現家人有酗酒之情形時,也希望您能建議他們就醫,畢竟除了酒精本身就傷身外,還可能因為中樞抑制、反應變慢,造成額外的外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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