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紐約這幾年的生活沒有值得紀錄的,就是太值得、太華麗、太多好拿來說嘴的了,才顯得隨手記下的生活,竟顯得華而不實了。
如今「城市」這兩個字,似乎已經不足以形容我心目中的紐約,她可以是一個隨手拍張照片,就是好萊塢大片的「城市」,也可以是一個深埋在紐約客心中的「概念」,只有親自走過一趟,在這裡活過、死過無數個回合,再輪迴重生個幾次,才得以任這城市的殘酷,淬鍊出每個人內心最深的渴望,與其說紐約是文化的大熔爐,不如說她是面若思鏡,脾氣和樣貌是每個過客慾望反射的集合體,從來都是瞬息萬變得令人難以捉摸。
剛來到紐約的頭幾年,也想過開個華麗的頻道,紀錄一下異國生活,學學網紅們,介紹一下時尚的紐約,隨手拍張照便是充滿異國文化氣息的街頭和咖啡廳,最後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不是紐約這幾年的生活沒有值得紀錄的,就是太值得、太華麗、太多好拿來說嘴的了,才顯得隨手記下的生活,竟顯得華而不實了。大概是當時的我,已經隱約地知道,想出國的學生,絕不是單純的崇尚外國文化而已,即便大部分人一剛開始是這麼認為的。
大概是年輕的時候,把未來的想的有點美好、有點抽象。
站在世貿中心(World Trade Center)旁的廣場,一邊是世貿雙子星的遺跡,美化過後的噴水池,就坐落在新的世貿大樓隔壁,另一邊就是這座紐約的新地標─世貿大樓,象徵著新的希望、新的未來。說它高聳直入雲端一點都不誇張,在某些天氣比較潮濕、雲層懸掛得比較低的日子裡,抬頭望去,還真的沒辦法一眼望盡大樓的頂端,即便萬里晴空依舊;而諷刺的是,在這座無數商業人士、遊客絡繹不絕的華麗繁榮的廣場上,刻在噴水池旁石板上的名字,和從沒間斷過的遊客放上的鮮花,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你,深埋其下的,是再也無法繼續的記憶和完整拼湊起來遺骸。
那一刻,關於美國夢三個字,我好像有了一點點體悟。如果留學(美)這個話題,真的有這麼一件事情值得深入討論的話,我會說是:大國對外廣告的,向來都是自己浩瀚的文化精隨,但很少有人會鉅細靡遺地告訴你,其中相對應的代價和巨大的前提。就如同好萊塢電影,成就一個英雄的故事裡,總少不了一個慘絕的悲劇,只是為了觀眾要看得爽,導演(關於悲劇)到底著墨了多少?(加映:對美國文化歷史有興趣的可以看看這篇,
奴隸經濟堆出的世界奇觀─從13TH看美國引以為傲的核心價值)
所以出國念書好不好?
這大概是正在考慮是否要出國留學的畢業生們最想問的問題,你可以在Dcard版和Youtube上找到各式各樣的答案,但是不管你反覆問多少遍,這個問題的答案,大多數的時候會和你當初設想的不一樣,因為真正讓你成長的,大概都是那些你沒設想過的、看不見的、更無從準備起的問題。
至於我呢? 就先假設所有看這篇文章的,即將、正在、已經29歲的你們,都懂得這個年紀的恐慌好了,我說我對於29歲的恐慌幾乎一無所知,你一定會覺得極其的莫名其妙。而我的留學生涯和在紐約的經歷,就是這樣的感覺─莫名其妙。現在一定大概有人大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不懂得29歲的恐慌,怎麼可能有人莫名其妙的就闖進了紐約,還一不小心就待了七、八年。
正確地來說,我29歲的焦慮感來襲的很早,應付焦慮的行動更是快得自己都來不及反應,迫不及待需要一個改變和出口的我,不僅僅出國念的碩士專業不是自己大學的主修,從準備到出國花了約莫一年的時間,在28歲的生日前夕,我已經拖著行李佇立在河邊,眺望著曼哈頓的天際線,對即將到了的未來充滿期待。理所當然的,29歲就在掙扎著適應一個新的文化、滿檔的課表、實習和說英文說到想吐的日子裡過去了,直到前幾天,看到朋友臉書分享的線上廣播"
二十九歲症候群,其實也就30而已",聽著一群女孩各自分享著,屬於紐約的回憶和經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來,我才意識到,原來並不是自己對邁入30歲這件事從不恐慌,只是我早用出國這一路,必須的跌跌撞撞,帶來的疼痛感去忘卻了時間帶來的焦慮。
最後2020到底該不該入學呢?在這篇文章發表的時候,答案大概已經非常明顯了,今年如果有選擇的話,還是罷了吧,就算不談旅途中的總總風險、簽證面試的困難度、年底過節社區群聚的第二波疫情、即將關閉不知道到何時的音樂廳、百老匯...多數學校已改線上上課的方式,學費絲毫不減的同時,學校的設施和講座卻因疫情,多數已停辦或無法使用,出國留學最寶貴的經驗─與不同文化背景的同學,在課堂(外)互動帶來的─文化衝擊,在現在處處強調Social Distancing以策安全的紐約,大概是難以體驗到了。
至於出國念書好不好這個問題,我猜想多數的我們(尤其年輕的時候),都把未來的想的有點美好、有點抽象,但是在未來的人生清單上,加上幾個不切實際的目標,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