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8|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用故事換取歸宿-沙發衝浪┃芬蘭‧赫爾辛基

對我來說,旅途中最深刻的,不是到當地最著名的觀光景點,而是有幸進到當地人的家裡。因為那裡,才是最特別的景點。
而這世上,居然有個名為沙發衝浪的網站,可以輕易地實現,到當地人家裡一探究竟的願望。只要你在網站上註冊成為會員,完整填寫自己的檔案,像其他當地會員寄出申請,就有可能得到對方的招待,一切完全免費。
我向來不愛麻煩別人,所以即使早在2015年,在澳洲各處旅行時,就知道這個網站,但旅行10個月以來,卻未曾嘗試過。
直到我查了赫爾辛基最便宜的背包客棧,一晚超過台幣600元,已相當我旅行一天的預算時,我才意識到,北歐的物價確實非同小可,才乖乖註冊了沙發衝浪的會員。
我的第一個沙發主,是個印度人,他的名字叫Sushil,發音不禁讓人聯想到壽司,而Sushil優雅的氣質,則像是電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的中年Pi。
與Sushil會面的那天,也是我離開俄羅斯,進到北歐的第一天。為了補寫完俄羅斯的旅行日誌,加上即將進入北歐的亢奮,我整夜沒睡,吃完早餐便直接整裝出發,徒步走到聖彼得堡的芬蘭火車站。
為了在北歐窮遊求生存,前兩天便在迪卡儂購入了帳篷和睡墊,沒想到過車站安檢時,一度被機器卡住,趕緊把東西拆下一項一項放上輸送帶,才終於滿頭大汗地上了車,昏昏睡去。
半小時後俄羅斯出境的人員,便來到車廂內一一詢問旅客,順利蓋到了出境章,第一次在火車上過境,不用下車去辦理手續感覺很新奇。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芬蘭境內,這次換芬蘭的警員前來安檢。
「你要去哪裡?」對方用英文問。
「赫爾辛基。」我說。
「打算待幾天?」對方直視著我。
「四天。」其實我也不確定。
「之後呢?」他的視線開始游移,打量著我的行頭。
「往北,我要去挪威。」我語氣堅定地說。
「挪威之後呢?」他看看我全身的行囊。
我誠實地告訴對方,接下來我打算去瑞典、丹麥、德國。
「所以你打算在歐洲待多久?」他狐疑地問。
「不確定,兩個月以上吧?」。
其實我打算待到申根90天期滿那天,但我沒傻到說出那樣的話,讓自己的可疑等級繼續提升。
警員看著我皺起眉頭。
「我必須要檢查你所有行李,請跟我來。」他嚴肅地說。
於是我拿起所有行李,隨警員來到另一個車廂。警員要我坐下,不久後總共有4男1女的警員,開始把我所有的行李翻出來,一件一件仔細看過,真的是體無完膚的翻,連我旅行的明信片,都一張一張翻出來看。方才與我對話的警員,則一頁一頁仔細地翻著我的護照內頁。
「這人在俄羅斯待了整整一個月。」員警同其他人小聲說著,彷彿把我當成了空氣。
一邊被檢查,一邊被唯一的女警,審訊般地問了一大堆個人資訊,確認我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後,他們便丟下我跟被翻過的行李,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花了整整十五分鐘,才把行李全部重新整理好。至少我順利拿到入境章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那樣做是為了確認,我不是來打黑工的。
再次又從淺眠中醒來時,列車已抵達了赫爾辛基。在俄羅斯時已看過不少歐風建築,進到赫爾辛基火車站時,更多是終於順利來到歐洲的踏實感。只不過這份踏實感,很快便被面臨到的高昂物價吞噬。
赫爾辛基火車站
赫爾辛基火車站
換完歐元,到車站內的漢堡王吃過午餐,在市區閒逛了一陣,來到地鐵入口,跟兩位拉大小提琴的當地表演者,交涉可否讓我表演一個半小時,對方態度算不上客氣,但仍舊答應了。
只是沒想到,唱了一個半小時,竟連午餐前都沒賺回來,我不禁擔憂起來。
睡眠不足,加上背行李走了一上午,賣唱完精神逐漸恍惚,決定直接前往Sushil家的地鐵站附近。在售票口前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狠下心買了16歐的地鐵3日通行票。
芬蘭地鐵雖然有票口卻沒有閘門,就算沒有購票也進得去月台,有沒有購票完全是自由心證,這著實讓我訝異。但如果被隨機出現的驗票員查到沒票的話,將會吃上80歐元的罰單。
我到了Rastila車站後,在Google上看到附近居然有露營地,於是馬上跑去,在帳篷區開始搭起昨天新買的帳篷。風非常大加上第一次搭,費了好些力氣才搭好,把所有行李跟自己塞進去後,意識便如同遠方的飛鳥飛去。
再醒來時,天已全黑。我收拾帳篷,回到地鐵站,等待Sushil的到來。
Sushil帶上滿是行李的我回到他家。Sushil吃素,我們共享著沒有肉的義大利麵,聊起我在印度旅行的經歷,我們模仿起印度火車上,賣茶小販的叫賣聲,不亦樂乎地笑著。才離開幾個月的印度,感覺已經像是久遠的回憶,令人心生懷念。
Sushil問了我明天行程,我除了擺攤沒有任何計畫,他主動提出如果明天沒地方住,我可以多待一天。多麼溫暖的人。
夜漸深,體貼的Sushil在幫我把沙發展開成床,告訴我浴室的細節後,便讓我待在客廳,自己回房去了。第一次的沙發衝浪,就睡在舒適的沙發床,何其榮幸。
隔天早晨,我與Sushil共進早餐,之後他一個人先上班去了,留下昨天才剛認識的我,無條件地信任我這個陌生人。
在體認生存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之後,觀光什麼的就無所謂了,我腦海中只有設法突破瓶頸這件事。我背起吉他,走出了Sushil家的大門。
赫爾辛基市中心
第二天的賣唱開始有了起色,兩個半小時賺了22歐,折合台幣大概是時薪310元,即使這樣去街上看到物價時,仍開心不起來。餐廳全部10歐元起跳,就連麥當勞的套餐,也都在6~8歐之間。超市的東西不便宜,小於1歐的商品不多,煮個一餐還是會花到3歐以上。
今天我還可以回Sushil的家,但等到離開赫爾辛基,開始大量移動之後呢?沙發衝浪、賣唱、搭便車,必須想辦法在這三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才行。想著想著,便越發頭痛了起來。
靠著票券搭了一天的地鐵,晚上回到Sushil的家。今天Sushil比較早結束工作,晚餐後他聊起了他的癌症研究,以及他後花園種的各種植物。Sushil開心地笑著說,他喜歡植物很安靜的樣子,問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我則心想著這世界,其實需要更多像他這樣的人。
晚飯後,我為Sushil唱起了歌,他只是靜靜微笑看著我。我們聊起了我的旅行故事,夜顯得短促而靜謐。
早晨,Sushil一樣在吃完早餐後,就出門上班去了。
離開前,我在沙發衝浪上寫下了評價,並手寫明信片給Sushil,那是除了音樂與故事之外,我唯一能給的實質感謝。我收拾起行李,巡視自己有無任何東西遺漏時,也檢視著在這間屋子與Sushil的回憶。
如家的歸宿,是流浪旅人所寄託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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